这四个字，何止如雷贯耳！
前世，此剑诀一出，名动八荒，威震寰宇。
创此剑诀之人，正是他的师尊，凌霜真君！
凭借此剑诀，凌霜真君横压一个时代，成为无数剑修仰望的存在。
可......
那是数十年后的事了！
是师尊于一处上古秘境中枯坐十年，观天地奇景，感悟大道，方才创出的惊世剑法！
如今的师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使得出《残虹剑诀》？！
原以为，师尊今日的逼问，只是怀疑他剑法的来历，怀疑他是否另有机缘。
可他千算万算，也未曾算到，师尊竟会当着他的面，也使出这套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残虹剑诀》！
这已经不是来历不明的问题了。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猛地抬头，看向凌霜。
除非......
除非，师尊她......
季白长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凌霜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的弧度不变。
“怎么？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
季白长张了张嘴。
事到如今，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因他的重生，搅乱了这方天地原本的命数。
师尊天资绝世，受此变数影响，提前数十年悟出这《残虹剑诀》，也并非绝无可能。
其二。
重生的，不止他一个。
凌霜看着他，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唇边最后一缕弧度，悄然敛尽。
庭中静默。
风也像是停了。
她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果然。
这小子，与她一般，带着前世记忆，回来了。
念及此，凌霜白玉般的耳廓悄然漫上一抹极浅的绯红。
先前那些刻意的冷淡，那些装出来的严苛......
如今坦白之后，莫名的有些羞耻。
至于为何他突然这一世性子大改，如今想来，怕是记起了前世种种，怕再次遭受她的毒手，这才百般隐忍，对自己委曲求全。
凌霜心底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开始苏醒。
长儿。
你想稳住我？
待日后羽翼丰满，能脱出她的掌控之时，便要......弃我而去么？！
季白长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不如坦白吧。
他抬眼，刚想开口。
凌霜说话了。
“长儿。”
“你是否觉得，为师，可笑至极？”
季白长未及回应。
凌霜已踏前一步。
“你心中在想什么，为师都清楚。”
“你隐忍，你顺从，所为何事，为师也清楚。”
“你想离我而去？”
“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了。”
声落。
凌霜素手疾出。
季白长只觉颈项一紧，体内灵气霎时凝滞。
不是！
师尊，你听我解释啊！！！
凌霜这幅样子，他再也熟悉不过。
前世的时候，自己每次想要顶撞师尊，离开落霞峰，对方都是这个状态。
刚想赶紧开口，表明心意。
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别说说话，就连动弹手指都是奢望。
她像拎着小鸡一般，将他带入洞府最深处。
季白长的瞳孔骤缩。
完了。
真的完了。
这地方...他再熟悉不过。
这里的密室，哪怕是玄清掌门来了，恐怕也难以发现端倪。
前世，凌霜便专门用来囚禁前世不听话的季白长。
没想到这一世，自己还会来到此处！
一扇石壁，无声滑开，露出漆黑洞口。
季白长被她随手掷入。
‘嘶~’
被种下了禁制，他的身体，已经与凡人无异。
更别提如今身体不能动弹，他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摔在地板上。
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
凌霜已经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前。
他僵直地躺在地板上，眼珠子费力地向上转动，只能堪堪望见师尊俯视他的下颌轮廓。
她的声音很轻，有叹息，亦有几分压抑的疯狂。
“前世，你也是这般。”
“总想着逃。”
“总想着，离开落霞峰，离开我。”
“如果把你的腿打断，是不是就没办法再逃了？”
她俯下身子，洁白柔软的手，像是抚摸最心爱的玩具一般，覆在了他的脸上。
“长儿，为师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话呢？”
“什么狐妖...什么同门师妹...她们，难道都比为师好吗？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的下场，还没有让你清醒呢？”
“你为什么...眼里不能只有为师呢？”
“长儿，是不是把你眼睛挖出来，带在身边，这样你的眼睛里只有为师了？”
季白长感受到对方手上冰冷的触感。
那触感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动。
直至眼角。
或许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也绝非季白长好色。
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尊，他竟然进入到‘连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的状态。
眼前的师尊，很美。
世人皆道仙子白衣清冷，见之忘俗。
一半是因那身雪衣，一半，只因是她凌霜。
若说女子的容颜是一座迷宫。
寻常女子，不过一条浅显小径，一眼便能望到尽头。
而他师尊这座，九曲十八弯，深不见底。
但凡踏入者，怕是一辈子也休想走出去。
季白长此刻严重怀疑，她这座迷宫，从一开始，压根就没设计过什么出口。
凌霜指尖冰凉，停在他眼角，似在思量从何处下手，能将这双总看向别处的眸子，完好无损地取出来。
季白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演眼球被生取出来的样子。
以师尊的性子...她真的会做的出来这种事！
他拼命眨眼，试图提醒对方，自己现在无法开口。
凌霜却只是歪了歪头，疑惑道：“长儿，是为师靠太近，让你不舒服了么？那为师离远些。”
说着，她指尖的凉意似乎真的要离开。
季白长心中刚要松口气，却见那手只是略微抬起，转而向下，轻轻抚过他的鼻梁，停在了他的唇上。
“还是说...长儿想对为师说什么？”
她声音轻柔，手中的动作却微微用力，似乎要将他的嘴唇扯下来，“告诉我，你想说什么？为师听着。”
季白长：“！！！”
便在这时，洞府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师妹？师妹！你在里面吗？玄清师兄说你的传讯灵符没有回应...你在吗？”
这声音，如同九天仙乐，瞬间灌入季白长耳中。
是蝶仙长老！
季白长心中狂喜，恨不得当场给这位咸鱼长老立个长生牌位。
太是时候了！
他真怕再这样下去，对方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时间，就对他进行前世那般手段。
凌霜覆在他唇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悦。
她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回应洞外的呼唤。
密室之内，空气似乎又凝固了几分。
季白长的心又提了起来。
师尊她......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连着外面的蝶仙长老一起？
以她的性子，不是没可能啊！
洞外那声音又近了些，“师妹？凌霜师妹！出什么事了？玄清师兄让我务必找到你，说是有要事相商！”
凌霜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直起身，那只手也从季白长的唇上拿开。
季白长只觉唇上一轻，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他差点喜极而泣。
“啧...真不是时候......”
凌霜虽然心中烦躁，却也不想让对方发现洞府内的异常。
她转过身，传音道：“师姐稍等，我这就来。”
随后，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长儿，别再想着离开了。”
“落霞峰，便是你的天地。”
“有为师在，你哪里也去不了。”
“你乖乖的，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石壁，无声合拢。
密室重归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