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书中所言,世界本是一颗密不透光的茧,直到某天被外来的某种“东西”撕裂。
光透入其中,终结了茧内的混沌。而原本就处于茧中不同位置的生物,所见皆只是破坏者的一部分。因此玄茧家封印的“天使”,其实是一种雌雄同体、无头、不断变幻形态的不可名状之物。
书中提到的“造物主”并非某个具体存在,而像是一种意志,一种驱使天使进行破坏的力量。或许正是那束照进来的光本身。
在最初的世界里,生物只拥有一种情绪——焦虑。因为在茧被打破前,它们尚不知自己“是什么”;而在被打破之后,它们只能判断自己“不是什么”。
我们之所以怀疑天使仍停留在茧中,是因为尽管破坏似已结束,茧内的生物却依然在“有序地组织着自己”。而这种组织本身,就带有破坏的冲动。
“……”
我合上书,感觉有些云里雾里。跟着她进入宅邸后,我就被安排进了她的房间——本人倒是去招待客人了。
“我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进到女生的房间……”我嘀咕着,环顾四周。
墙上贴着几张海报,应该是动漫角色。想不到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她的房间意外地整洁,我坐在座位上,甚至不敢随便移动,生怕弄脏或破坏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书塞回原位,却在头顶听见“咔哒”的响声。我抬起头,发现柜子顶端露出相框的一角。
“这是……”
我取下相框,发现里面是我和她的旧照。照片磨损严重,背景是家中院子里的樱花树。她小小一只,闷闷不乐地站在我身边,而我则比着剪刀手笑着。她眼睛的部分有好几道划痕,模糊得看不清了。
相框背后用笔写着几个字:书柜第三层,第二本。
“……”
好奇心被点燃,我按照指示找到了那本日记。封面上赫然写着“亚美”的名字。我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翻开第一页。
>今天也是一个人。露西整晚都盯着我,我有点害怕……但我知道,她只是想说话,可她没办法开口,她一定很痛苦吧……
露西,是她小时候那只兔子玩偶的名字。
刚认识她时,她总是带着那只兔子,无论做什么都和它对话,还说“露西很孤单,她能感觉到”。原来,她是真的相信。
“随便翻女孩子的东西,很不礼貌哦。”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亚美红着脸,叉着腰,显然在压抑怒火。
我本来准备了很多解释,一对上她的眼神,却全都忘了。
“我才出去了一个小时,你就在我的屋子里乱翻,作业写完了吗?”
“完全没有……”
“唉,我还想着能不能借你作业抄一抄呢,今晚还有活动,父亲让我主持。”
这时走廊传来保姆的声音:“小姐,衣服为您准备好了。”
她接过衣服,是一件白色低胸露肩的连衣裙,袖口饰有蕾丝,胸前绑着一只大蝴蝶结。
“好久没见莲姨了,她身体怎么样?”
“她查出了炎症,医生建议住院,请了长假。”
“我回来后还一直没抽空去看她……”
莲姨在我印象中一直是镇长家的保姆,对亚美非常照顾。
“我回来后还一直没抽空去看她……”
莲姨在我印象中一直是镇长家的保姆,对亚美非常照顾。
“你——出去一下。”
亚美红着脸催促我,我理解她是要换衣服,便乖乖站到走廊上。门在我身后“咔哒”一声锁上了。
冬日的黄昏降得很快,走廊一片昏暗。透过窗户,我看到院内那栋类似教堂的大屋亮着灯,那里便是今晚仪式的会场。想过去,得绕到后门。
走廊尽头少说也有十个房间,每扇窗都封得死死的,据说是为防强盗。整个宅邸因此显得格外压抑。
“好看吗?”
我回头,亚美换好衣服正站在门口,红着脸等待评价。
她的肩膀线条柔和纤细,锁骨如月下水痕,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衣服下露出的小半球。
“你只盯那里看啊?也稍微看点别的地方吧,我对身材还是有信心的。”
“……很好看。”
“那就好,我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暴露的衣服。”她伸出手,“你也一起去吧,有你在我会自信一点。”
我抓住她的手,走进院子,天空开始飘起雪花。
“又要下暴雪了……”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一切,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她眼里浮现一丝忧虑。毕竟七年前,主持仪式的驱魔师就在家中被杀。就算我再迟钝,也明白我该为她做点什么。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说出这句话时我没什么感觉——这只是我从小就很擅长的一种反应。有几分是真心,我也说不清。
但她显然很高兴,扑上来搂住我,完全不顾这样我几乎能从上方看清她的胸口。香水混合着隐隐的雌性气味,从衣襟飘出。
“亚美,太失礼了。”
远处传来镇长的斥责声。
“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喜欢小夏。爸爸你也喜欢他吧?知道他回来后还特意为他上学的事操心了一星期。”
“话是这样没错……”
“别管爸爸了,我们走吧。”
我无奈地看了镇长一眼,他也只是叹口气,最终放我们进了教堂。
教堂中,十余排座位朝向舞台。舞台中央,是一尊诡异的木偶。
它有四五层翅膀,每层都取自不同生物,背后生出多条尾巴。肢体比例极不协调,仿佛由无数不同生物拼凑成类人形。唯一“正常”的,是那颗女性的头颅,睁着眼,直直凝视前方。
每七年,它都会“复活”一次。
我被安排在靠后的座位。教堂里坐着的,多是分家的成员。也许他们是后来在镇里扎根的商户,也可能是本来就被分派产业的分家人。
“这不是白天的那位同学吗?”
我回头——是保健老师,穿着白大褂,在我旁边落座。
“老师?”
“泷泽真吾。”
“浅井夏树。”
“泷泽老师也是分家的人?”
“哪儿啊,我没那资格。我是玄茧孝之先生的私人医生,他给我安排了这个职位。”
他望向舞台上的“天使”,表情凝重:“早听说临茧家的圣裁仪式。上次我也刚好赶上,那之后,镇上接连出了事——碎尸案、火灾、几起失踪,全都发生在树林。”
听到他所说的,我心头一紧,有些担忧亚美也被卷进去。
舞台外的灯光突然变暗,随着周围的环境变暗议论声也消失了,屋外狂风大作,雪势渐强。
此时,亚美出现在舞台中央,腰间佩着一把剑。
“兽有形,无心。人有心,无形。”
“此木为媒,载骨载血,七年一现。”
“今夜,吾等照旧,剥去兽之伪装,雕琢人之幻象。”
说着,它拔出剑——
“奉献于那未名之茧,归原、归空、归始。”
舞台旁的炉子很配合的亮起火光,就像一出精心彩排的舞台剧。
「妄图超越茧限,凌驾万物,此乃第一罪——傲慢。」
说着,她斩掉了天使的翅膀,将那一摊堆砌厚厚一层是翅膀扔到炉子里,第一面墙亮起光芒。
台下的分家代表开始鼓掌,就像在观赏一处舞台剧,我却替她感到尴尬。
「被夺其翼,扔留狂性,此乃第二罪——暴怒。」
她斩掉天使身上未分化完全的兽爪。
“断手之爪,息其怒火。”
第二面墙亮了,屋外风雪更大,门被吹开,管家急忙锁上。
「仍滞于后路,妄以懈抗拒命程,此乃第三罪——懒惰。」
说完,她斩断那团混乱交缠的尾巴,天使逐渐有了人形。
“斩兽之尾,绝其停滞。”
要回到混沌之中的条件还真是严苛,连懈怠都不可以。
「憎于所差,妄以己缺逆改天赋,此乃第四罪——嫉妒。」
说完,她斩掉了天使的生殖器,看得我下体一凉。
“除兽之根,断其妒念。”
第四面墙被点亮,天使越来越接近一位女人的形状。
「空无一物,妄以己虚填满万象,此乃第五罪——暴食。」
她剑指那高高鼓起的腹部,忽然——炉火熄灭,黑暗吞噬全场。
“诶?”
我听到了亚美疑惑的声音,我有些担心她,喊到她的名字,“亚美!”她听到后看向我的方向,“小夏……”
舞台上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台上移动。
“管家,快开灯!”
听到镇长的声音,管家反复拨弄开关却丝毫不见灯光亮起。
“老、老爷,好像断电了。”
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高跟鞋在舞台上移动,但细听又有差别,要更加锋利,随后传来了窗户破裂的声音,亚美感觉自己的身子快要被吸过去了,她摔倒在地上,看向窗口的位置。
——天使,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