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音之浦】
「世界不会为任何人痛苦。真正残酷的,
并不是失去,而是学会在失去里噤声」
本话推荐搭配音乐:来自Xjapan的Endless rain
她总是梦见那天。
不是梦见谁离开了,也不是告别,更不是结束,而是一种没有声音的静止。
像是时间自己忘记了走。
那是她们的终曲,而不是任何一场谢幕。
那天傍晚,风潮比记忆中更冷,海岸线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旧校舍最后一次亮起灯,是为了点清存货。校务处的人戴着一次性手套,把印有“青春音乐企划”字样的横幅、道具服、舞台背板,逐一归入标签为“可燃垃圾”的箱子。
窗外有雨,梨奈向上看去,雨不像往常那样落在屋檐,而是像在倒退,从地面飞向了无限的天空。
就像音之浦本身,也在慢慢从时间表上被撤下,归于虚无。
琴房的门仍然锁着——她用自己的名字反锁的。
没有老师来敲门,也没有同学说再见。
那是她最后一次坐在那架老旧立式钢琴前。
新田梨奈独自坐着,喝了一口午餐的牛奶。
那已不是排练,不是公演,不是上传剪辑前的校音,而是某种她自己也无法命名的……“回应”?
回应谁呢?
她不知道。
但她还在弹。
就像灯塔下最后一束光,总要等浪拍上岸才熄灭。
琴键上落满了灰,有些按键下陷,有些卡住不回弹。
她没有修它。
就像没人修那条通往后山的木栈桥。
风每吹一次,就有一块踏板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每个音都比她记忆中低了一点,就像这间学校——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时,那块“音之浦女子音乐研修所”的石碑还没有裂开。
那时候的她觉得,石碑上的字是永恒的;
现在才知道,风比刻刀还锋利。
“那是她们用奖学金拼出来的灯光。”
“她们不是失败,只是没人告诉她们:这不是她们的错。”
——那是荒木澄香后来在访谈里说的,配着一张她背影的照片,被当成某社群心理专题的封面挂上首页。
评论区有人留言:
“青春就是要用力啊,不然要干嘛?”
“说得好像她们不想红一样。”
梨奈没回复。她甚至不知道该用谁的身份去回复。
她也不确定,那个“她们”里,还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她低头,手边的琴谱翻开一角。
那是「闪耀潮汐☆Memories」,也是她唯一没署名的作品。
“你记得加上名字唷。”
葵以前这样说, “我们可得让他们记住是我们写的!”
但后来没有人署名。
也没有“他们”可以记住了。
她记得那天演出结束后,校徽掉在后台的木台下。
她看到,却没有去捡。
她说不清是忘记了,还是不敢。
她望向窗外,雾正升起,海岸那边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只见斜阳渐渐陷入山中,不知伸向何处的灯光一盏盏的亮起,直到它指向了那海与天空中的雾混合的部分。夜色和雾气合作,灯光与星空共鸣,将星空带到了大地之上。
而在这片土地上,少女竟感到自己并无立锥之地。
远处传来模糊的拨弦声,不确定是真实,还是残响。
也许是风穿过旗杆,也许是某种幻听。
她闭眼,手指却仍在琴键上轻轻按下一个和弦。
如果有人听见这声音,会回应吗?
她也不知道。
但她想弹——
哪怕只是为了把声音留在空气变质前的几秒。
【教室外】
“你还要站多久?”
澪的声音顺着走廊飘过来,潮湿又轻。
晴没有回头。她捏着一张褪色的演出通告,指腹反复抚平皱痕:“那块背景板,是我们用生活费做的。”
“校长老师说‘谢谢’,然后车门关上就走了。”
晴笑了一下,像用尽余温的烛火:“对啊——我们连候车站都没有的人,怎么上得了那趟车?”
雨点终于落下。课室的灯光也开始熄灭,操场淹成黑色的海,后台的晴低声呢喃:
我们已经尽力了吧。
那三个字此后成为绝望的别称。
【未署名资料节录|来源不详】
“未成年个体自发完成完整演出链条,行政记录归档为‘学生自主’。
实质构成情感驱动型无酬劳动。”
“参与者普遍出现公共责任幻觉:‘我们不够好,才失败’。”
“平台收益无分账,周边授权多次未署名使用。”
——最下方贴着一张圆形贴纸。
图案是一盏灯。
仿佛仍在闪着光。
【几个月前·东京】
绫坐在房间里,把笔记本轻轻合上。
他在回看那支视频——雨中的舞台、歪斜的棚布、音频破碎的那一段。
她们唱得不准。
但她们站得那么稳。
就像被海风折断的麦杆,在断口处还维持队形。
他在东京的房间里坐了很久,直到那段旋律再也无法从脑海里驱走。
后来他听说,有个叫新田梨奈的女孩,
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很久。
“也许我该去那里。”
他说。
“去看看那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