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窃圣物!"为首的执事扬起鞭子,"该剁了这脏手!"
阿德里安的拳头攥紧了。黑烟在皮下沸腾,却突然想起赛琳娜的警告:【你救一个,教会会杀十个】。他转身要走,背后却传来皮鞭抽在血肉上的闷响。
"求求您..."男孩的哀求混着血沫,"我妹妹要饿死了..."
黑烟炸开的瞬间,阿德里安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出手。灰雾击碎了三十步外的水缸,爆裂的水流冲散了人群。趁乱逃走的男孩甚至没看清救命恩人的脸。
"伪善。"
阿德里安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盯着救完人后颤抖的双手——这双曾虔诚祈祷的手,现在沾满矛盾的污垢。黑烟正不受控制地修复他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口,就像它曾修复那座该死的圣像。
赛琳娜用镊子夹起阿德里安伤口上残留的木屑:"圣像的?"
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具正在绞刑架上挣扎的躯体。赛琳娜突然用解剖刀划开他刚愈合的皮肤,黑烟立刻涌出修复,比上次快了0.3秒。
"知道为什么恶心吗?"她舔掉刀上的血,"你恨的不是救人,是救了人还会高兴的那个自己。"
阿德里安砸碎了药柜。玻璃碎片划破脸颊时,黑烟甚至没等他感到疼痛就开始愈合。赛琳娜的机械义眼记录着这一切,齿轮声像某种冷笑。
"明天开始,"她扔来染血的绷带,"你要学习怎么让伤口烂得更漂亮。"
黎明前的微光渗入地下室时,赛琳娜推门看见阿德里安靠着刻满"伪善"的墙壁浅眠,手中紧握的匕首在掌心留下深红的压痕。墙面的刻痕凌乱而深刻,像是用刀刃反复刮削过无数次。
"啧。"她的机械义眼在昏暗里亮起微光,"自虐上瘾了?"
阿德里安猛然惊醒,匕首"铛"地落地。黑烟从指间不受控地渗出,又在赛琳娜的注视下狼狈缩回。
"做噩梦了?"她踢开脚边的匕首,语气嘲讽却扔来一瓶药剂,"喝掉。你现在的样子连当实验品都不合格。"
药剂瓶在阿德里安胸口撞出一声闷响。他低头看见瓶底沉淀着熟悉的蓝色结晶——和之前见过的都不同,这些晶体正在缓慢蠕动。
"雷恩今早疯了似的收购觉醒者血液。"赛琳娜突然俯身,机械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我要知道贫民窟最近死了多少人,现在、立刻。"
她的呼吸喷在他的睫毛上,义眼闪烁着危险的蓝光:"别让我亲自去捡尸体。"
阿德里安离开房间后,赛琳娜摸着刻满“伪善”的墙壁:
“伪善的蠢货比冷血的聪明人可爱多了。”
贫民窟深处,晨雾裹挟着腐烂的气息,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污水横流的窄巷尽头,三具干瘪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垃圾堆旁,像被抽空的皮囊。赛琳娜蹲下身,机械义眼泛着冷光,指尖拨开其中一具尸体的衣领——脖颈处,一排细密的针孔排列成诡异的十字。
“哈。”她冷笑一声,金属手指捏住尸体的下巴,强行掰开它的嘴,“看看这个——喉管结晶化,典型的蓝血中毒。”
阿德里安站在两步外,黑烟无意识地在指间缠绕。他盯着尸体凹陷的眼眶——那里还残留着恐惧的痕迹。
“教会报告上说这是觉醒者失控。”赛琳娜站起身,义眼的数据流如暴雨般闪烁,“但这些人——”她踢了踢脚边的尸体,“——连一丁点混沌反应都没有。全是普通人。”
“所以?”阿德里安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教会杀人需要理由?”
赛琳娜猛地转身,机械义肢“咔”地弹出一柄解剖刀,刀尖抵住他的喉咙:“你这种态度,和那些在火刑场上欢呼的蠢货有什么区别?”
黑烟骤然暴起,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僵住。阿德里安的瞳孔收缩——他闻到了尸体上残留的圣光粉末的味道,和艾琳骨灰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们伪造觉醒者袭击。”赛琳娜收回刀,语气突然平静得可怕,“但觉醒者的血对普通人是剧毒……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抽干这些废物的血?”
远处传来孩童的哭喊,几名圣骑士正拖拽着一个瘦弱的女孩。阿德里安的手无意识地伸向腰间的匕首——
但最终,他放下了手。
黑烟在他的血管里尖啸,却被他硬生生压回体内。他的指节因握拳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但他没有动。
赛琳娜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明智的选择。”
可阿德里安知道——这不是“明智”,而是另一种残忍。
地下黑市“锈笼”——一个由废弃蒸汽管道改造的隐秘交易点,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劣质酒精的混合气味。昏暗的瓦斯灯在头顶摇曳,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怪物。赛琳娜披着一件褪色的灰斗篷,兜帽压低,机械义眼在阴影中泛着微弱的蓝光。
她靠在角落的铁架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一管蓝色药剂——那是她伪装成买家的“幌子”。
他穿着药剂商常见的亚麻长袍,右手戴着黑色皮革手套,指节处隐约透出一丝不自然的僵硬。他的面容苍白,眼下挂着青黑的疲惫,但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讥讽弧度。
“稀客啊,”雷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某种腐蚀性液体灼伤过喉咙,“灰鸽团的‘死神医’亲自来买药?我以为你更喜欢……现场取材。”
赛琳娜冷笑一声,将药剂管在指间转了一圈:“少废话。我要的东西呢?”
雷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铁盒,轻轻推到她面前。盒盖微微开启,露出几片泛着幽蓝的结晶碎片。
“纯度80%的蓝晶,”他淡淡道,“够你折腾半个月了。”
赛琳娜的义眼微微收缩,数据流闪过——她在扫描晶体的成分。确认无误后,她合上铁盒,却没有立刻收起,而是压低声音道:
“教会最近在抽普通人的血,为什么?”
雷恩的指尖在铁盒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轻笑:“怎么?‘死神医’也开始关心贫民窟的耗材了?”
“别装傻,”赛琳娜的机械手指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那些干尸的喉咙上有针孔,排列成十字——你的‘杰作’?”
雷恩的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恢复平静。他缓缓抽回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我的‘杰作’?赛琳娜,你太看得起我了。”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轻佻,仿佛在谈论天气:“或许……是某个枢机主教手下的蠢货搞砸了实验?毕竟,最近‘燃料’配额紧张,总有人想走捷径。”
"你以为教会会在乎针脚是否整齐?"他冷笑时眼角纹路深刻得像是刀刻,"倒是你,还在玩那些'拯救蝼蚁'的把戏?"
赛琳娜的义眼瞳孔收缩:"至少我不把活人当试剂瓶。"
"高尚。"雷恩从喉间挤出一声嗤笑,右手突然拍在桌上:"知道这些值多少钱吗?够买下整个贫民窟的贱命。"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可惜有些人...连当燃料都不配。"
赛琳娜突然倾身向前,机械义眼的蓝光几乎贴到雷恩的脸上:“雷恩,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谜语人。”
雷恩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他抬起右手,手套的缝隙间隐约露出一抹诡异的蓝色——像是皮肤下渗出的结晶。
雷恩突然压低声音:"第七枢机最近在收购防腐剂——听说要处理'特殊标本'。"他嘴角扭曲成一个古怪的表情,"当然,等他们处理完,连灰都不会给你剩下。"
赛琳娜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雷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铁盒彻底推到她面前。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是透过她在看更远的东西:“教会不需要普通人的血,赛琳娜。但有些人……需要‘稀释’。”
赛琳娜的义眼捕捉到他右手手套下的一瞬反光——那根本不是皮肤,而是某种结晶化的组织。
雷恩已经站起身,整理长袍,语气恢复冷淡:“交易结束。下次再见面……记得带够钱。”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赛琳娜盯着他的右手,直到那抹黑色彻底消失在阴影中。
她的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铁盒,义眼的数据流疯狂闪烁——
“蓝化……?”
远处,黑市的喧嚣依旧,无人注意到这场短暂的对话。而在锈笼的某个角落,一枚教会监视用的机械甲虫悄然振翅,飞向了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