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的呼吸乱了节奏,不是因为疲惫,而是雷德突然靠近时,蕾娜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气——
这家伙肯定又偷用了我的香皂!
蕾娜咬紧后槽牙,雷德最近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蕾娜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和雷德的相处模式,虽然雷德毫无疑问十分优秀,但似乎自己一直在被雷德牵着鼻子走。
而且这还不算完。
蕾娜发现自己在雷德面前时总会感到莫名的烦躁,要比平时花更多精力才能保持冷静。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尤其是对一位雇主来说。
虽然这次对练是临时起意,但确实也是在雷德面前展示一下雇主的威严的绝妙时机。
晨光穿过藤架,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蕾娜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训练用的木质军刀,指腹轻轻摩挲着军刀的刀背。
作为第七轻骑兵团的骑兵军官,她曾在边境一刀斩落奥古斯都骑士的首级。
而此刻,她要用最标准的军刀术给这个越来越放肆的“未婚夫”好好上一课。
“准备好了?”
蕾娜扬起下巴,刀尖划破晨雾。
蕾娜瞥了一眼雷德握剑的姿势——
松松垮垮,甚至连剑柄都没有握紧,蕾娜甚至感觉雷德的掌心和剑柄之间可以毫不费力的塞进一枚鸡蛋。
蕾娜回忆起自己在军队时操练新兵时,连刚入伍的新兵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在战场上,轻骑兵们往往只有一次出刀的机会,因此骑兵们的军刀术往往追求一击必杀。
掌心一定要紧握剑柄,这样才方便发力。
而且武器一定要直面目标,这样才能最大化杀伤力。
但看雷德的架势——
剑尖斜斜地指向地面,你的假想敌是地上的蚂蚁吗?
雷德在剑术上毫无疑问是初学者,而且是基础特别不好的那种。
蕾娜眯着眼,虽然我承认你在其他方面很优秀,但原来也有你雷德不擅长的领域啊。
“请多指教,‘亲爱的’。”雷德甚至还悠闲地行了个礼。
银发在晨风中扬起,蕾娜的突刺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这是宛如教科书般标准的骑兵中路突进。
本该一击就能挑飞这个狂妄之徒的武器,然而——
木剑相撞的瞬间,蕾娜瞳孔皱缩。
雷德的剑身竟像活物一般贴着军刀滑开,剑尖毒蛇似的窜向她持剑的手腕。
这绝对不是菜鸟该有的反应!
侥幸?
蕾娜和雷德定下的规则是一击必胜,命中手腕当然也算。
就算只是被轻轻碰到手腕,那当然也算作失败。
蕾娜后撤半步,鞋跟碾碎了一片沾满露水的花瓣。
她灰蓝色的瞳孔微微扩大——这绝对不是初学者能掌握的技巧。
“你在哪学的?”
雷德没有搭话,黑发下的眼眸专注得惊人。
第二次劈砍蕾娜用上了七分力,却被雷德以诡异的圆弧卸去了力道。
雷德的剑路与蕾娜熟悉的军阵刀法截然不同,像在编制一张无形的网。
当蕾娜的劈砍第三次被卸力时,蕾娜终于确信,雷德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战胜的对手。
但蕾娜并没有半分丧气,战意反而愈发高昂。
好久没有遇到像模像样的对手了。
雷德啊雷德,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蕾娜军刀术的突刺突然转为回旋斩。
这一击速度极快,银发在空中甩出水珠,风惊起栖息在藤架上的知更鸟。
雷德侧身避让时,衣角被蕾娜的刀尖擦中。
雷德手中的木剑突然变向,剑柄如毒蛇吐信般点向蕾娜的胸前。
好险!
好在蕾娜反应及时,这一剑并没有命中。
但雷德的剑尖还是擦过了蕾娜的耳际,挑断了束发的银绳。
蕾娜的白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有几缕黏在两人交错的剑身上。
晨光渐炽,两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粗重。
蕾娜发现雷德的剑法虽然精妙,但体力明显不如常年征战的自己。
雷德的喘息明显比自己凌乱一点。
蕾娜突然改变策略,每一击都带着骑兵冲锋般的承重力道,逼得雷德不断后退。
果不其然,雷德的鞋跟撞上了玫瑰丛。
蕾娜抓住雷德重心不稳的瞬间,一记教科书般的突刺直取雷德的面门。
雷德仓促格挡,手中的木剑却因之前的消耗而慢了半拍——
“啪!”
虽然蕾娜及时收力,但刀尖还是在雷德的左颊留下一道红痕,血珠缓缓渗出。
看见鲜红的一瞬间,蕾娜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被雷德逼出了战场上的杀招。
血珠顺着木刀滑落,在两人之间的石板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红花。
蕾娜收刀的手微微发抖,这并不是蕾娜的本意。
蕾娜只是想展示一下雇主的威严,并不是想伤害雷德。
但雷德的剑法实在精妙,蕾娜不知不觉就用出了全力,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雷德舔掉唇边的血渍:
“恭喜您获得胜利,我亲爱的雇主小姐。”
“别说话!”
蕾娜的声音比她想象中尖锐。
她一把拽过雷德的手腕,晨露浸透的藤椅被蕾娜踢到阳光下。
她按着雷德的肩膀强迫他坐下时,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抬头。”
命令式的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蕾娜的指尖已经掀开了医药箱的铜扣。
血珠顺着雷德棱角分明的下颌滚动,有几滴正落在他松开的领口里,在锁骨的凹陷处积成小小的血洼。
蕾娜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
八岁那年,母亲被刺客贯穿胸膛时,血也是这样顺着礼服上的金线蜿蜒而下。
年幼的蕾娜用颤抖的手指徒劳地按压着那个汩汩冒血的窟窿,绣着家徽的手帕瞬间被浸透成暗红色。
“蕾娜?”
雷德的声音突然将记忆撕裂,蕾娜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纱布卷,指节发白到近乎透明。
眼前的血色没有消退,从雷德伤口渗出的血珠,正滴在她的袖口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我自己来就……”
“闭嘴。”
雷德话未说完就被蕾娜瞪了回去。
她捏着雷德下巴强迫他仰头,酒精棉落下时,雷德肌肉绷紧的幅度比蕾娜预想得要小得多。
只是当他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蕾娜才惊觉这道伤远比看起来疼痛。
蕾娜放轻动作,指腹无意识抚过伤口边缘,却忽然被雷德握住手腕。
“雇主小姐,”雷德的拇指摩挲着蕾娜虎口因握刀而留下的薄茧,“您抖得比我还厉害。”
远处整点报时的钟声敲到第三下,惊飞了栖息在玫瑰丛中的蓝蝴蝶。
蕾娜撕开绷带的动作比预计粗暴,却在缠绕时放轻了力道。
当最后一段纱布绕过雷德耳后时,她的手指不小心勾住了雷德那缕总是垂落的黑发。
两人同时僵住。
蕾娜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以拥抱的姿势将雷德困在藤椅间,而他的呼吸正拂过自己敞开的领口。
雷德的脸上露出那个蕾娜最熟悉的笑容:
“明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