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的雷光将雪幕凭空撕成两半,颜凌眼睁睁看着宁寒被那道水桶粗的雷光劈倒在地,瘫成一团,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目光所及,他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火花,下一秒又被落雪浇灭,只留下焦黑的衣服残片。就连他刚要说出口的话也被天雷硬生生截在嘴边。
颜凌有些发愣。
纵使她阅历如此丰富,也从没见过说话都遭天罚的筑基期,更没见过筑基期靠肉身接了一记天罚还能喘气的。
“喂,还活着就吱一声。”
她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戳了两下他的肩膀。
宁寒回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露出浑身上下唯一还算洁白的牙齿。
然后就两腿一蹬昏迷了过去。
颜凌皱了皱眉头,看他这副惨状,再不救人估计这个故事马上就该全剧终了。
于是,她从怀里掏出上次给他吃过的培元丹,掰开他的嘴,径直将小半瓶竹筒倒豆子般倒了进去。
等一等……
他怎么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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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宁寒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了一样,每一寸肌肉都传来剧烈疼痛,他艰难地活动了活动手指,发现自己的身体还能动,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没人告诉他,向别人透露未来要遭雷劈啊,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对象是颜凌本人。
好吧,又有谁会来告诉他呢?
目视四周,他正躺在与颜凌第一次相遇的山洞石床上,身上还盖着她先前盖过的被子,能闻到淡淡的昙花香。
“吃了我整整半瓶培元丹才醒过来,如果不是看你还有口气,我就找个地方把你埋了。”
掀开覆盖洞口的紫藤,颜凌面色有些不悦地缓步踱到石床边上,冲着他张开手:“半瓶三品培养丹,市价十七万灵石一颗。”
言外之意是叫他赔她的损失。
至于她除了丹药之外还损失了什么,宁寒不知道,她也不会说。
“把我赔给你得了……”
言外之意是灵石没有要命一条。
不过还是要感谢我方颜凌姐姐雪中送炭的一个桃。
“意思是我可以把你炼制成人傀?还是魔奴?”
她勾了勾唇角,甚至还伸出小舌舔舐了一圈唇周,眼底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媚态。
“有没有端茶倒水的那种……”宁寒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她这些话中还带有什么别的意味,就仿佛他又占她了一个大便宜。
于是他很自觉地没有在“倒水”后面加上“沐足”两个字。
“好像你除了嘴上功夫,就没有任何其他会的了?”
“好凶……”宁寒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真耍嘴上功夫那时候你还迷糊着呢。
这句话他敢没说出口,主要是有点害怕下一秒就会被羞怒状态下的颜凌生生炼死。
“别以为我没听见!”她伸出手揪住他的耳朵,熟练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后:“解释吧,被雷劈的理由,解释完了我再松开。”
“疼疼疼疼疼——”宁寒疼得一把握住她的皓腕,却是逼得她又用上了几分力,一时间他疼得话都快说不出来。
“我哪知道为什么会遭雷劈啊,天道都不让说的东西你还要我再重复第二遍吗。”
“别拧了,再拧耳朵要掉了!”
颜凌冷哼一声,将皓腕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短暂地还给了宁寒的耳朵以自由。
话虽如此,可她心中还是存在这万般疑惑。
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到底知道些什么,会在说出来时引得天道降罚?
难不成就是他曾许诺与自己做交易的内容?
想到这里,颜凌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轻易就把妖丹给这个家伙,若是他得了好处,结果发现自己所需的情报根本说不出口,那她亏的可就不只是一点半点。
话说他的算盘似乎已经落空了。
“那你还打算去玄阴魔宗吗…………变态!转过去——!”
因为眼前的宁寒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颜凌一个不留神就又被狠狠地视觉冲击了一回。
“不是,我还以为你早就……”宁寒吓得连忙背过身子把衣服穿好。
“我才认识你几天?死暴露狂……别再让我看见……否则就……”
她咬着牙狠狠瞥了一眼宁寒,用手比划出一个剑指落下的动作。
宁小寒突然感觉身上凉嗖嗖的。
于是他不再作妖,乖乖整理好衣领坐在床边上,望着山洞外的秘境天色开始发呆。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认准了玄阴魔宗。”颜凌幽幽地飘到洞口处的一块青石上,裙下双腿交叠,同样注视着山洞外的风雪。
明明她们的内门有近八成都是女子,可供男子修炼的功法也就只有幽煌殿的毒道,还有宗主那一脉的厉血剑道,非要修魔为什么不选择西陵三宗的另外两家?
难道他真是奔着内门那七八成女子去的?
“提醒你一声。”见他不说话,颜凌伸手掐了一根尖刺擦着他的脸扎进身后的墙里,也成功吓了宁寒一跳。
“玄阴魔宗其他的女修可不似我这般好说话,其中不乏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你若是打她们的主意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宁寒拍床而起。
TMD,忍不了了,她这一句话至少占了三个槽点。
先不说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谁才是真的好说话啊?谁才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啊?
还是说我有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嗯?
“被我说中了?”颜凌目光一凝,又联想到他从认识自己一开始就能凭空变出女子衣服来,莫非他真的是那般偷香窃玉的采花淫贼?
“你在联想什么啊!这几天你到底对我有多少误会?”宁寒委屈的快要爆表了,与颜凌相处总给他一种被处处抹黑的感觉,可明明他是清清白白的正人君子!
“怪不得别人,是你自己形迹可疑。”颜凌扭过头去不看他。
实际上,意识到先前的猜想确实有些离谱后,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红。
宁寒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魔修。
“以这样的天色,距离秘境关闭也不过就是这两日之间,你若是还有什么打算趁早决定。”
颜凌望着山洞外肆虐的风雪,漫不经心地道。
“那你能帮我直接成为内门弟子吗?”
“做不到,破格提拔弟子进入内门的权力只有四位殿主和宗主有。”颜凌注视着宁寒抓了抓凌乱头发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动机不纯。”
宁寒无语,他到现在还没想出来,如何才能在保证不被雷劈的前提下向她解释自己的动机。
所以他最后的一条路也断了。
宁寒貌似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被颜凌挫骨扬灰的那一天。
他盘膝坐回床上,开始琢磨万一真得从外门弟子当起,如何才能把手够到内门宗主的脸上去。
可惜对策还没想出来,颜凌却已经从青石那边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她说。
“啊?那我们的交易……”
“那些话,你说不出来吧。”她回头凝望着床上的宁寒,“说出来的话就会挨天罚,我就算逼你也没办法。”
她猜的没错,宁寒也只能点头附和。
“那你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面见宗主,然后闭关消化仙果药力,参加三宗会武。”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可听在宁寒耳朵里却渐渐地有些不对劲。
“那个……你回去之后,能不能先别去见你们那个宗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已经做好再被雷劈一次的打算了,还好他闭眼等了半天都没事。
“理由?”她将鬓间的一缕发丝轻轻缠绕在指尖,似有些不经意地问道。
宁寒将手比作一个叉形放到嘴边上,然后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去面见宗主有危险?”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宁寒自然是不敢点头,只是眨了眨眼睛。
天知道万一宗主发现自己内定的炉鼎被人截了胡,事情该如何收场。
宁寒清晰地记得,玄阴魔宗宗主许厉年,身为渡劫境修士,是可以循着她身上的因果线找到自己这里来的。
她也看着他这般模样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紫曜秘境后就是三宗会武,他迟早也会召见我。”
宁寒不禁哑然。
她成功地把新的问题又抛回给了自己。
可眼下她就要走了,而他又拦不住她的离去,还是在明知道那很有可能会接连使两个人坠入深渊的前提下……
除非……
回想起自己当初被雷劈得那般凄惨,宁寒就不禁有些战栗,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先前他意识尚存的时候,清晰地感受到这发天雷巧妙地将他劈成了一个将死未死的状态,似乎不是为了将他当场格杀,反倒是惩戒的意味多了一些。
那是不是意味着……
“等一下。先前的那瓶疗伤丹药,你还有多少?”他犹豫了半天,咬着牙加上了一句:“或者效果更好一点的还有没有?”
“还有不少,效果好一点的也还有,你要做什么?”宁寒的这番话成功阻止了她离开山洞的脚步,她回过头来,看着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宁寒。
“想修改判定结果了。”
他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这让颜凌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