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狮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那天,怪鸟和她所说的事情,居然存在成真的可能。

眼前的少女,似乎真的,是“那样的存在”。

“……”

随着冰冷的话语落下,罡风之中蕴含的气息愈发危险。

也催促着钢狮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尽快做出决定。

是跑,还是和眼前的少女死战到底?

只用了一秒钟,女人就意识到:后者的选项无疑是不存在的。

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

如怪鸟斯缇姆伐利亚所言,眼前留着鸦色长发的浅金眸女孩,是所谓的,星之女神的令使。

那么单凭钢狮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住这一击的——此举堪称以卵击石。

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钢狮此行来到这里,在城堡内如此动作,压根就不是为了搜捕希珀丝和特薇娅——毕竟提坦教的目的,从来就不在于彻底攻陷这座城堡。

退一万步来讲,理论上说,希珀丝和特薇娅今天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要捉拿她们二人更是无稽之谈。

那么,综上所述,为什么要和这家伙拼命呢?

疯的是她,又不是我。

一念至此,女人的心中很快拿定了主意,只见她的双手再度缠绕起深紫色的,隐隐燃烧着的雾气。

“……阁下当真想置我于死地?”

再度开口之时,钢狮的脸上,原先的从容不迫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注视着希珀丝的,凝重与忌惮之色。

“如果你打算带特薇娅殿下走,我会这么做。”

希珀丝冷冷以对。

钢狮眯眼:“可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什么意思?”

“您听好了,阁下……我知道您是什么级别的存在,”钢狮举起化作钢爪的双手,护在身前沙哑道,“对付您,从来就不是我的职责。”

希珀丝微微沉默了两秒。“也就是说,你也没有预料到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她说。

“我想正是如此。”

“那太好了。”

“嗯?”

少女将手中的灰涟举高。“终于给我找到了一次碾压对手的机会,”她轻声道,“女神大人会宽恕你的,至于我的工作,就是送你去见女神大人。”

钢狮脸色骤变:“阁下……您!”她从来没打算和希珀丝正面对峙,即便她知道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防御支撑很久!

但希珀丝显然疯了,竟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因为罡风还在汇聚!

钢狮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不妙的神色。只见女人用力咬牙,将钢爪化作的双手护在身前,深紫色的雾气向四周膨胀,继而遮蔽了希珀丝的视线。

“……”

被这样的雾气干扰,希珀丝下意识地放缓了能量的积蓄,转而沉下心神,试图感知对方的存在。

可为时已晚。

当少女在恍然之间意识到,这是来自对方的障眼法的时候。

重物撞击城堡墙壁,将石砖撞开的声音轰然响起。

希珀丝瞪大双眸,看向雾气淡去的方向。

“……”

可在那里她只看到了一个偌大的破洞。

在破洞上,一块被撞破的青色碎石,从缺口处掉落,发出了轻轻的“啪嗒”响声。

她握着灰涟的手缓缓垂了下来,而原本愈发迅疾的罡风,也随着这一动作,渐渐停息。

眯眼凝视着不远处的那个破洞,将手中的迅捷剑握得更紧。

希珀丝陷入了沉默当中。

“恭喜你,小小姐。”

灰涟轻佻而带着坏笑的声音再度响起。

“有什么好笑的,灰涟?”少女在心底冷声反问。

“……恭喜你用这么低成本的办法,吓退了这家伙,”灰涟笑答,“刚刚可真是吓坏你最最忠诚的属下了,我还以为这畜生要和我们鱼死网破呢。”虽说这话听着很害怕,但某个坏女人所用的,完完全全是调侃的语气。

调侃。

希珀丝很难笑得出来。

因为就在刚刚,她切实来了一次,身上所有力量都被抽空的经历。

每一句话在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需要花至少一秒,去理解自己所说话语的含义。

虽然看起来,仍然举重若轻。

但即便是钢狮也绝不会想到,她已经来到了这样的地步。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希珀丝自己手上没有更多的手牌。

所以,只能把手中唯一的王牌亮出来吓唬对方。

她不由得默默想道:这样的招式,恐怕也就是对钢狮这种,龙族的亚种能够起效了。

如果来者,是一条如特薇娅那般真正的龙类。

又或者,是比龙类还要高阶的存在。

像她这样的花架子,大概一秒钟不到,就会被当成路边一条被一脚踢飞吧。

这样想着,不禁长长地出了口气。

将灰涟收起,环视周围横陈的,鲜血汩汩流出的尸体。

以及靠在身后靠椅上,正沉沉睡着的银发小姑娘。

希珀丝垂下眼睑,抿了抿唇。

她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因为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是特薇娅对她的在意,或者说,对她的态度。

“……”

在希珀丝看来,这样的态度,非常危险。

这态度,从刚刚特薇娅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和钢狮决一死战的行动中,已然能够窥见一二——眼前的小姑娘,习惯于将自己的生命安全抛诸脑后,而将希珀丝自己的生命安危置于比自己更高的地位。

缓缓走到特薇娅的身前,少女从衣兜里取出还算干净的手帕,替小姑娘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然后有些无力地垂下了眸子。

她想,无论在这过程中,特薇娅对她展露出了何种感情,有一件事,都是毫无疑问且不需要进一步确认的。

那就是,特薇娅并不爱自己。

闭上双眼,然后再度睁开,希珀丝忽然觉得有些恼火。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护奶裙的衣角,却没法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恼火,恼火到了很想要把特薇娅摇醒,然后痛痛快快地,教训这位罪大恶极的殿下一顿的地步。

为什么呢,她眯着双眼,装若平静。

可这不争气的鼻子,却莫名其妙地有些酸涩。人类的感情未免也太过无用且多余了。

为什么啊,殿下,她心想。

明明已经三番五次地和你说了。

不需要你为我付出这么多,不需要你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我……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这么想着的希珀丝,在下一刻,肩膀静悄悄地垮了下去,连带着攥着衣角的双手,也无声地盖上了面颊。

少女的身形微微发颤。因为她忽然明白过来,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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