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寒死了……

从他被颜凌推倒在地,被她无情地踩在脚下的那一刻,原本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宁小寒,就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过去式。

她似乎要把心中的怒火和委屈全都从他身上发泄出来,一边践踏他的人格,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咒骂。

“混账!无赖!除了逞口舌之快什么都不会的老鼠!不是喜欢裙下风流吗……我就让你风流个够!”

“想解脱吗?想就睁开眼睛看着我,让我看见你那狗一样卑贱的眼神!”

“谁需要你关心换不换衣服,谁想看你装疯卖傻,谁允许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随随便便闯进来……”

“谁要和你……白头偕老……”

她的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甚至都带上了一点哭腔。即使宁寒已经服软,她也完全不满足于只是惩罚他这一回。

直到宁寒的神色开始恍惚,颜凌才终于停下了对他的折磨。

尽管如此,她俯视宁寒的目光依然充满了鄙夷,像是在嘲笑他有多么不堪。

“疯……疯女人……”

宁寒的嘴唇哆哆嗦嗦,一张嘴就免不了吐出两口白沫。

“躺够了吗?躺够了就滚起来,给你五分钟,不知道怎么做的话,我会继续。”

“再继续真死了……”

宁寒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机械地转向一旁的浴桶,那好像是她临时用木板拼接而成,里面的水还尚待余温。

在这冰天雪地的秘境中还有余力搞个浴桶来用,估计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可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明明前世在黑化之前,她的情绪也不似如此,被他几句话就弄得破大防,还和真正的魔道妖女一样把他弄成这副惨样。

这样的她,真的还愿意遵守约定,陪他去杀咒血蛟吗……

宁寒不知道,他现在只希望颜凌不要趁人之危搜他的魂。

他阴暗地爬行过去,凑到浴桶边上,不顾颜凌快要二次喷火的眼神,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身上的污渍,又在她正欲发作前,取出一套崭新的长裙,内衬和黑色裤袜摆在她旁边。

“自己换还是我……我帮你……”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打战,在口嗨完最后一句后,没有给颜凌选择的机会,就近乎脱力一般瘫倒在了石床边沿。

当然,估计颜凌也不会给他选择的机会。

“敢偷看就挖了你的眼。”

宁寒才不会偷看呢,无论是偷渡紫曜秘境还是被颜凌这么一折腾,本就灵气不足的他如今就和被掏空了一样,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他还要养足精神,现在空有修为的他,即使有颜凌相助,也没办法保证能轻松对付那条元婴后期的恶兽,可他又确确实实需要它的内丹。

看着他坐在地上死气沉沉的模样,颜凌才终于平复了一下心情,先前气血激荡下并未在意,如今回过神来,她的脸上才悄然浮现一抹苍白。

“死无赖……将我弄得这般……”

她最后抬起小脚踢了踢他的身子,发现他真的不会再醒来后,她才强忍着足底的不适,飘身来到浴桶边。

先前的山洞中有些昏暗,加之她所穿的这身旗袍和裤袜以黑色调为主,宁寒并未看出她衣着上的违和。

待到把已经不能再穿的裤袜脱掉卷起焚烧后,她才将旗袍轻轻褪下,无言地从水面上漂洗。

令人惊愕的是,那原本清澈见底的一桶水瞬间浸染上了刺目猩红,若是运转瞳术,还能看到某种幽魂般的凄厉怨念,盘踞在水面之上啃噬着颜凌的指尖。

正试图挽救这身服装的她,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颜凌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重新将浴桶注满温水,将整个身子浸没进去,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

她幽幽地注视着那边的宁寒,吐出一连串泡泡。

若非这个家伙突然闯入,她也不会情急之下再穿一次这身原本就被血污浸染的衣服,更何况那咒血蛟的血液中尽是冤魂,沾染久了就会像她如今这样,须受万魂噬咬之痛。

先前,她本想趁他回来后就赶紧了结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反正他一个撑死才到筑基的家伙,贸然挑战元婴境的妖兽也只会成为累赘。

可现在,她改主意了。

山洞的角落光华流转,一枚殷红如血的珠子就这么出现在了颜凌掌心,倒映出她泡在温水中,稍稍恢复了一点红润的俏脸。

在这个家伙真心实意地给自己道歉之前,这枚她不惜重伤才斩蛟得来的内丹,说什么也不会白白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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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阿嚏——”

连续的几个喷嚏将宁寒从困倦中拉回现实,他迷迷糊糊地抬头望向山洞外,才发觉自己不过只休息了半个时辰,现在依然头昏脑涨。

腰也挺酸。

紫曜秘境里的环境似乎越来越差了,估计再过两三日,就该彻底进入冰封期,到时候,秘境也会完全关闭。

山洞里原本点着的篝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借着洞口一点微弱的月光,隐隐可以看到颜凌正在他身后的石床打坐。

她已经换上了自己给她留下的新衣服,先前那套则不知所踪。这身裙装在前世的定价甚至比那件旗袍还高一些,其上所缀的珍珠尤为醒目,在月光下恍若是星辰坠落,又恰好镶嵌在了她的肩膀和裙摆。

“睡醒了?”

似是觉察到宁寒的动静,打坐的颜凌缓缓睁开眼睛,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他的侧脸。

“冻醒的,有什么事天亮再说吧……”说着,他就在颜凌的视线下取出一块毛毯裹在身上,头一低就要开始回笼。

“给我一件睡衣,暖和一点的。”

冷不丁地,颜凌突然在他后面说了一句。

方才从蛟血的噬心状态中调息恢复过来的她,此刻也有些疲惫,她扯了扯身上的长裙,感受到一颗颗珍珠冰凉的触感,又不禁为那身报废的旗袍感到惋惜。

为什么这个家伙每次拿出来的衣服都令她这般喜爱,就因为他来自异乡?

还是说这些服饰本就出自他手,要不然如何解释这几乎量身裁成的尺寸?

等一下,量身……?

莫非又是那个晚上……

颜凌用力摇了摇头,不去思考那个恐怖的可能性。

无论如何,再穿着如此精致的衣裙睡觉,颜凌实在是有点感到心疼,可她又不能当着这个男人的面裸身而眠……

事已至此,必须从他那里再弄一身别的过来!

可惜,理想很美好。

“睡衣啊……有,给你……”

宁寒困得手都快要抬不动了,随手从戒指里翻了翻,丢出一套绒装睡衣就扔在了床上。

颜凌看着他扔过来的那身睡衣,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雪灵兔,一种出没于北境的珍稀兔种,虽然名字中有个“灵”字,却完全没有成为妖兽的资质。不过常常因为外表极为可爱,被许多贵族少女当做宠物饲养。

而宁寒丢出来的那套睡衣上,就有着几乎能搭到肩膀的长耳朵睡帽,以及缝在臀后的绒布球尾巴……

基本上就是照着雪灵兔的外观仿制而成。

设计这些衣服的人究竟有多恶趣味,才会做出来这种……

“你……”

颜凌抓起那套睡衣,手心传来的触感让她不禁愣了愣神。

好软?

“我接着睡……你自己换,不偷看。”

宁寒一句话将她所有要发的牢骚全部堵回了肚子里,她冷冷盯着宁寒,后者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眼前的这个家伙依然没有一点活力,完全不像是故意给她拿了这一身。

洞口的紫藤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偶尔会有一两缕寒风突破这层隔帐,悄然探入两人所在的空间,篝火熄灭后,单穿一件长裙确实也稍显得有些单薄。

颜凌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她非要去和咒血蛟拼个你死我活,才导致现在不得不穿得暖一点尽量节省灵气。

她狠狠地剐了一眼宁寒,又确认了一遍他没有在偷看之后,才涨红着脸拾起了石床上的兔兔睡衣……

……

不得不说,这身睡衣穿在身上暖融融的,宁寒完全是在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挑衣服。

可为什么她想要一头撞死在石壁上呢。

她的气质本就是妖娆而御气满满的类型,与少女含苞待放的青涩完全搭不上一点,此刻却被一身粉红气息爆表的睡衣弄得几乎破防。

算算时间,她今天好像破防了不止一回?

那两条兔耳朵一根垂在背后,一根耷拉在她的前胸,好像比作一个剪刀的形状将她夹在中间狠狠拷打。

最过分的是,这身睡衣似乎真是按照少女的身材来设计的。

这也就导致她穿上后显得极度……拥挤,除非她解开胸前的两颗扣子……

那不就把好好的睡衣给穿成了……

黑暗中,颜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不去想象那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她忍受着强烈的呼吸不畅感,把扣子往中间系拢,慢慢地躺在了石床上。

从她的角度,侧过身来就能看到背对着她的宁寒,听着他渐趋均匀的呼吸声,颜凌一时间呆了呆。

这样蜷缩着的姿势绝对算不上舒服,很难想象一个修士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以如此速度安然入眠。

经常在一起睡觉的人都知道,清醒的人一旦关注身边熟睡者的呼吸频率,就会不知不觉与之形成同步。

沉浸在宁寒呼吸节奏中的颜凌,直到胸前突然崩开一颗扣子,那种挤压的阻滞感一下子消失后,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她已经记不清刚才发呆时候都思考了些什么东西,只感受到逐渐加深的朦胧困意。

扣子不系就不系了吧,反正盖着被子他也看不见,反正他也早就已经……

衣服的事,明天再找他算账。

她闭上眼睛,意识渐沉。

寒风稍颓,紫藤叶的沙沙声也随之隐没,似乎又是格外安详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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