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那小子旷工了!”达克揉着油渍麻花的围裙控诉道,还愤愤不平的回望后院一眼,“他刚刚忽然跟我喊有急事要出去一趟,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瓦西里跑了?”这个消息让索尔维娅和涅芙依都出乎意料,就在这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有金属甲片活动的声音。成天走街串巷的半身人货郎走进了店里,一开口就抱怨:“又死人了!柯维尔都不太平了,叫我一家再去哪儿混呢?真要命!……”
此言一出,热闹的餐馆顿时从门边开始一点一点的安静了下来。“又死人了?什么情况?是魔兽干的吗?”索尔维娅警觉的站起来,看着还没有椅子高的半身人。
“这次是在班·阿德路上,有十好几人被杀了!这不刚刚有一队卫兵跑过去吗!”货郎轻轻一跳就跳上了板凳,愁得直咋舌,“我听他们说,一个穿着东方式样长袍的疯子巫师突然在街面上发起屠杀,最后被‘假面骑士’给踢死了!我看就是因为这个假面骑士出现,日子才……”
“东方衣袍……疯子巫师……屠杀……”
索尔维娅没再继续听货郎的片儿汤话,但她迅速整理出了几个关键词,双眼因惊异越睁越大,一张扭曲残忍的面容出现在眨眼时一瞬的黑暗中。“涅芙依!你过来看店!”然后,不等涅芙依回应,索尔维娅就急匆匆的冲出了店门,顺便激活了两台魔像。
现在索尔维娅才明白,那块封印着草菅人命的“无火余灰”厄尔撒茨的封印石是被人偷走了,厄尔撒茨也被放了出来。是谁?到底谁才是这一切的元凶?……
……该死!
————
“主人。”
“厄尔撒茨呢?怎么没把他带回来?”希克登疲惫的抬起头,看见红眼人独自一人回来。红眼人躬身行礼道:“回主人的话,厄尔撒茨已死。”
“谁下的手?”希克登直截了当的问道,红眼人没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说:“主人居然不是问‘我让你杀他了吗?’——您对我还真是信任呢。”
“那是自然,有契约限制,谅你也不敢直接违抗我——快告诉我,是谁杀了他?”
“是假面骑士。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主人——属下追上厄尔撒茨时,目睹了假面骑士变身并击杀厄尔撒茨的全过程,已然得知了骑士的真实身份,因为不清楚主人对他的态度,故而回来报告,等您作决断。”
“……做得好。”希克登冷冽的眼神缓和下来,他赞许的点了点头,蹲在他腿上的元帅身上毛发一根根的立起,焦躁不安的抓挠着脑袋。“我都快把他给忘了。”
红眼人注意着希克登的反应,他露出思考的神情,把元帅握在手里,扭动着它软弹的肥腰。终于,他说道:“你刚刚问我的态度,是吗?我的态度就是拉拢,要团结一切可用的战斗力,来充实我们的军队,这方针不会变。去,找到他,把他带回来。别再节外生枝了。”
————
当瓦西里混沌的头脑逐渐明晰起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蹲在一条小巷里,巷口人来人往,好像没被刚刚的惨案影响到。跑了多久,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一点都没意识到,就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解除的变身。
他尝试着站起来,可麻木的双腿绞在一起,只是碰一碰都仿佛有千百根针同时扎在腿肚子一样疼。他没有战胜恶魔的喜悦与成就感,积压的疲累和崩溃在那一瞬间爆发,他怒吼着将被捂热的王牌记忆体狠狠地掼面前的墙上,却又弹回在弹在离自己几步的距离。
瓦西里钻进了牛角尖。他认为,自己的人生从这一战后就彻底毁灭了。他贸然跑出饭店,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说得过去,只有彻底将自己隐瞒的秘密和盘托出。他不想到那一步,他很恐惧,还不如弄死自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背负这些东西。
就在瓦西里心乱如麻时,地上的王牌记忆体又忽忽悠悠的飘了起来,瓦西里知道是又有怪物了,可他不想再响应了,他刚脱力的把头垫在红砖墙上,就看到上方投下两束令人毛骨悚然的红光。一阵阴鸷的声音响起: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主人要见你。”
下一秒,瓦西里眼前倏忽一黑,后脑勺上坚硬冰凉的触感瞬间不见,他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待视野恢复正常,他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改变了——好像是一座很昏暗、宽阔的大厅,像是雷比欧达教堂,不过环境更加阴森,只有几团要灭不灭的灯火。一只枯瘦但有力的大手忽然攫住瓦西里的臂膀,把他像抱兔子似的整个拎了起来,瓦西里惊惧的转过头来,看清那人的面孔——
是个如同巨鹰一样的男人,身穿缀满黑羽般流苏的长袍,脸像骷髅般又白又瘦,在昏黄的光照下满是阴影,一双血红的眼睛镶嵌在深陷的眼窝里,看不出什么感情。他举起另一只手,正抓着挣扎不已的王牌记忆体。“假面骑士王牌,就是你吧?”
“……你到底是谁?”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这声音……”听见第三个人说话的回音,瓦西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鬼使神差的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希克登稳步朝着他们走来。“法师先生……?你……”
“瓦西里,是吗?——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希克登的声音还像第一次听见时那样和善沉稳,可在瓦西里听来已经没有一丁点善意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希克登·德·潘尼豪斯,来自柯维尔的塔尔哥侯国,是一名术士。这一位是玛帕,我忠实的管家。”
“失礼。”红眼人——玛帕微微朝着瓦西里欠身,瓦西里连还礼都不敢。他很清楚的认识一件事:没了记忆体,不是假面骑士的状态,他什么都做不到。之前的屠户,还有更早的那几个大块头厉害,但也只是普通人,眼前这两个……
“你……要做什么?”
“我刚来庞德·维尼斯时就听说过你的威名。”希克登慢悠悠的踱着方步,绕着瓦西里走了一圈。他冲玛帕递个眼色,玛帕便一把扭住瓦西里的一条胳膊,跟着希克登一块走。“当时你还被称为‘黑色英雄’,后来才被改称假面骑士。”
他们走到大厅的边缘,一块一块雕琢打磨得相当精致的水晶,可是里面卡着的东西让瓦西里大为震惊——那是一个又一个自己曾经消灭过的矮小肌肉怪物。“你……原来是你放的怪物……那那只虫子……”
“都是意外。”希克登轻描淡写的用“意外”一笔带过,“我不计较你毁了我的作品。因为制造它的原料到处都是。你知道是什么吗?”
“……”瓦西里气都喘不动,更遑论回应他,玛帕在一旁用乌鸦似的声音低吼道:“是胎儿!小子!”
“你……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瓦西里吼出这一声时,腿肚子都在疯狂打颤。他感觉玛帕的手劲又大了一些,痛得他闭紧了眼睛。
“孩子,我要纠正你一下,胚胎和胎儿,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自然人。”希克登向瓦西里投去一个欣慰般的微笑,“我辗转各地行医,不知道有多少意外怀孕的女人来找我堕胎,贪欢的富家大小姐,无力再抚养孩子的贫家妇女,更不必提那些卖笑女。再看这里。”
他们继续沿着大厅边缘走,又出现了许多块更大的水晶,有的里面卡着之前被他一拳砸死的伊迪尔巨虫,还有的里面卡着嶙峋狰狞的的酒红色皮肤的裸体怪人。“这个熟悉吗?这是我亲自改良的伊迪尔——高效的杀人兵器,它们不再会重复无意义的杀戮,而是会将毁灭的欲望倾泻在侵略者身上;这几个,是我用在阿梅尔山脉的海恩卡维赫遗址中搜获的熊学派青草试炼配方,作用在几位亡命徒身上打造出的变种人,排除一切原有的感情,只听我的号令;还有这个……”
路尽头的一块不规则的巨大水晶中,赫然出现了琣尼斯丑陋的身影,他悬在水晶内部,如同填充着囊膪和血脖肉的尿泡的肥胖躯体上分布着大片的黑色斑块,两腿间的那话儿就像半截小拇指。瓦西里顿时一阵反胃,差点吐在脚上。“艾斯克雷门特这样的废物,也有成为英雄的可能。这,就是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
“什么英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瓦西里剧烈挣扎起来,却被玛帕的铁钳般的手死死按住。
“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北境现存的领土!”希克登仿佛与瓦西里比嗓门一样的也提高了音量,他展开一支臂膀,指向他那些邪恶畸形的造物,“这就我即将献给伊斯特拉德陛下的魔兽军团——还会继续扩充。柯维尔与波维斯的自由佣兵团,这群人类和亚人种族组成的乌合之众,他们只为钱战斗,就像食尸鬼和穴魔只会被腐肉吸引,他们曾经为了钱协助北方军民抗击黑衣者,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将来的战争爆发时,被尼弗迦德方面收买,转而把矛头对准北境诸国?利益导向的军队,根本没有忠诚和荣誉!再看我的军士,他们永远忠诚,只会头也不回的为这个国家,为北境赴汤蹈火,成为守护北境的中坚力量!”
希克登说得正激动,忽然凑近瓦西里,“而你……将成为这支军团的教官,在将来的战争中立下累累战功,成为真正的英雄……想想吧,那时,你就不会囿于小小的饭店里,成天被呼来喝去,像个陀螺一样滴溜溜的转……”
“不可能!我宁可端一辈子盘子,扫一辈子地!”瓦西里崩溃的怒吼,“你不要太得意了,索尔维娅姐他们迟早会发现——”
“所以你是不打算合作了。”希克登抱起胳膊,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以为我们会谈得很愉快的。”
“主人,我看假面骑士的根本不在他这个人,而是这枚小护符和他身上的腰带上!”玛帕忽然在一旁说道,希克登这才注意到这个细节,“那就把他的腰带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