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欣闰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步欣闰接过通讯器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林琳的皮肤冰凉得不像活人，让他想起手术室里的金属器械。"谢谢，你怎么..."他刚想询问，却发现林琳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直直地望向公寓深处。
"你的心情，很难过。"林琳突然说道，声音轻得几乎被打在玻璃上的雨声淹没。步欣闰愣在原地，看着她抬起手，将贴在额前的一缕湿发别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更多雨水从她袖口滑落，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我无法跟你们一样"林琳继续说道，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步欣闰从未见过的情绪，"我想知道你现在的感受。"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步欣闰依然搞不明白这个女孩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搞不懂她的思考方式究竟是怎么运行的。
“你赶紧去冲个澡，把身体擦干然后把衣服换了”步欣闰隐隐约约看到了她被水淋湿的单薄衣服下的粉色［衣服］，他把眼睛捂住，脸有些红“我去找找有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步欣闰站在浴室门外，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片刻后，林琳推门而出。
她穿着步欣闰的备用T恤和运动裤，衣摆垂到大腿，袖口盖过手腕，整个人像是被裹进了一团过大的布料里。黑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发梢还在滴水，在领口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她的皮肤被热水蒸得微微泛红，但神情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的狼狈只是幻觉。
步欣闰递给她一条干毛巾，林琳接过后，机械地擦拭着头发，动作精准得像是在执行某种既定程序。
两人回到客厅，隔着茶几相对而坐。窗外的雨声依旧未停，雨滴拍打玻璃的节奏沉闷而单调，衬得屋内更加寂静。
步欣闰低着头，双手交握抵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盯着茶几上那杯早已冷透的茶，水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眉头紧锁，嘴角绷直，像是一张被强行压制的怒容。
林琳则坐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安静地落在步欣闰脸上。她的眼睛漆黑如墨，没有波澜，却也不带任何冷漠，只是单纯地……观察。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步欣闰几乎要忘记她还在对面。
终于，他抬起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说实话，我一直搞不懂你。”
林琳微微偏头，像是在等待他继续。
步欣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般的笑：“突然说什么……想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节奏越来越快，像是在压抑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人都快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手掌猛地捂住额头，指缝间露出的眼睛泛着红，“你问我应该是什么心情？呵。”
最后那声笑短促而尖锐，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无力的愤怒。
林琳依旧安静地看着他，没有退缩，也没有辩解。她的目光清澈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直接穿透步欣闰的怒火，看到底下那些更复杂的东西——自责、恐惧、无力感，以及……
“我不明白。”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一缕烟，“但我想知道。”
步欣闰的呼吸一滞。
“因为……”林琳低下头，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胸口，“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疼。”
步欣闰愣住了。
窗外，雨声渐歇，只剩下零星的雨滴敲打窗棂。
——
深夜的军事总部几乎空无一人，走廊的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伯海的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压抑的声响。她避开巡逻的自动哨卫，用权限卡刷开了数据中心的侧门。
终端室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几度，伯海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凝结。她拉过悬浮椅坐下，面前的量子屏幕随着她的操作无声亮起。
"调取驾驶员林琳的完整档案。"她低声命令。
系统响应得很快，但结果却让她皱眉——屏幕上展开的档案薄得可怜。基础信息只有寥寥几行：
【姓名：林琳
隶属：第七部队特招生
神经接驳适应性：98.7%
作战记录：机密（需S级权限）】
伯海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作为第七部队的指挥官，她的权限应该足以查阅任何队员的完整档案。她换了个方式："检索所有包含'林琳'关键词的系统日志。"
这次的结果更加古怪。大量文件显示"已加密"，而可查阅的记录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关联人赫然是顾倾梓。伯海注意到一个反复出现的项目编号：LiN-7α。
"展开LiN-7α相关文件。"
屏幕上立即弹出警告：【该档案受特殊保护协议约束，请输入生物密钥】。伯海下意识咬住下唇——这种级别的加密通常只用于绝密武器研发或者...人体实验。
她调出后台访问记录，发现顾倾梓在过去三个月里，每周都会在深夜访问这些文件。最近一次的备注栏写着："情感抑制系统波动加剧，建议终止实战测试。"日期正是林琳上次任务受伤的那天。
伯海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认识顾倾梓十几年，这位严谨的科学家从未对任何实验体表现出特别的关注。除非...
终端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一份被刻意隐藏的附件正在自动解密。伯海屏住呼吸，看着屏幕上逐渐显现的扫描文件——那是一份手写的观察记录，顾倾梓特有的潦草字迹铺满纸页：
"LiN-7α系列第七次迭代，神经接驳系统完成度98%，但情感抑制模块出现不可控波动。测试对象在接触步欣闰后，情绪指数上升37%。这不符合项目预期..."
伯海猛地靠向椅背，金属椅脚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窗外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而巨大。
她快速关闭所有文件，但最后一个画面仍烙印在视网膜上——附件末尾的审批签名：维克托·莱恩。那个从不轻易批准任何非必要项目的老将军。
走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伯海迅速清除了访问记录。当她悄无声息地滑出侧门时，终端室的灯光在她身后一盏盏熄灭，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逐个掐灭的蜡烛。
走在返回的路上，伯海的大脑飞速运转。林琳的异常行为、顾倾梓的深夜研究、莱恩的亲自督办...这些碎片正在拼凑出一个她不愿相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