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一副心不在焉之相。
“藤冈君？”
边河老师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藤冈眨了眨眼，那道声音又近了些。
“藤冈！”
“啊！对不起，边河老师！”藤冈猛地坐直身体，笔记本上的铅笔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慌忙弯腰去捡，额头差点撞到桌角。
边河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粉笔，却没有在黑板上写任何内容。
他三十多岁的样子，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没关系，”他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末，
边河老师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皱眉责备，而是温和地笑了笑，“我看你盯着窗外看了快十分钟了。五月的海景确实很美，但我们的数学题也需要一点关注。”
“真的很抱歉，我马上继续做题。”藤冈低头翻动练习册。
教室里其他五六个学生都转过头来，藤冈感觉耳根发烫。
作为补习班里少数几个高一学生，他平时总是最专注的那个。
边河看了看手表，然后出乎意料地合上了教材。“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吧，大家把习题做完就可以走了。”
他走向藤冈的座位，对其他学生说，“我和藤冈同学有些话要说。”
等其他人陆续离开后，边河在藤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最近很累吗？”他问道，声音比讲课时要柔和许多。
藤冈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期中考试刚结束，期末考试又快要来了...”
“但你不是那种会因为考试就分心的学生。”边河笑了笑，“我记得你上次模拟考是全年级前十？”
藤冈有些惊讶边河会记得这么清楚。“第五名，”他小声回答，“不过柏木高中竞争很激烈。”
“啊，柏木。”边河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是个好学校啊。当年我也报考过，可惜没考上，最后去了桧叶高中。”
“边河老师不是柏木毕业的？”藤冈抬起头，这次是真的吃惊了。
边河对柏木的课程体系和考试重点了如指掌，他一直以为...
“不是。”边河靠在椅背上，“不过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是柏木毕业的，通过他了解了不少内情。”
他停顿了一下，“他和你有点像，也是那种安静又优秀的学生。”
窗外传来海鸥的叫声，远处港口的汽笛声若隐若现。藤冈不自觉地又看向窗外，那里夕阳正把云层染成橘红色。
“藤冈，”边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今天我们先不急着谈学习。就当是老师想了解一下自己的学生吧。”
藤冈点点头，“好的，老师。”
“在柏木过得怎么样？除了学习压力之外。”边河问道，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舒缓得像海浪拍岸。
“还好...同学们都很友善，老师们也很负责。”藤冈的回答像背诵标准答案。
边河敏锐地注意到他语气中的迟疑。“但是？”
藤冈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铅笔上的牙印。“没什么，就是...有时候觉得大家都在拼命往前跑，停下来喘口气都像是罪过。”
“你觉得自己落后了？”
“不是成绩的问题...”藤冈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也说不清楚。”
“母亲总是反复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考上东京大学。父亲虽然从不过问我具体的学习情况，但是..”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
“每当亲戚朋友夸赞我的成绩时，父亲嘴上虽然总是谦虚地说‘还差得远’，可我分明能看到他眼里闪烁的骄傲。”
边河微微前倾身体，“父母的期待确实会带来无形的压力。”
“不，不是这些。”，藤冈摇头否认到，“其实还有我的妹妹。”
藤冈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总在学校炫耀自己有个学霸哥哥。班主任每次班会提到‘要向藤冈同学学习’时，她比我还高兴，还有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羡慕..”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一转，“不过枫川和近藤从来不会这样，他们是我为数不多能交心的朋友。近藤会因为我数学满分就揪着我领子大喊‘这不科学’，枫川则总说‘你小子肯定偷偷补课了’。”
他顿了顿，“在他们面前，我只是‘藤冈’而已。”
边河回忆着，他对于藤冈的母亲有些印象，典型的日本主妇形象，当是她将藤冈交到他的手上，说着他家孩子多么的乖，多么的优秀，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是老师，我最近...好像有些搞不清楚了。”
“搞不清楚什么？”
“学习本身的意义。”藤冈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困惑，“近藤总说学习是件痛苦的事，可我记得最初接触新知识时的那种快乐。那种‘只有我懂’的优越感，甚至...”
他略显尴尬地停顿了一下，“甚至让我对其他同学产生了一丝轻视。为了维持这种优越感，我不断地逼迫自己学习。”
边河轻笑出声，“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文静的藤冈同学，骨子里居然这么傲气。”
“那是国中时的事了！”，藤冈耳尖发红，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随着学得越多，越发现自己的无知。当初那种优越感，现在想来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
他苦笑着，“所以有段时间，学习突然不快乐了...”
边河轻轻叩击桌面，“所以现在困扰你的是失去了学习乐趣？”
“不完全是，”藤冈急忙解释，
“后来我找到了新的动力。每次取得好成绩时，看到父母欣慰的表情，妹妹开心的样子，朋友们真诚的祝贺...特别是近藤，每次都会大喊‘这不公平’，那副模样总让我忍俊不禁。这些都让我觉得，继续努力学习也不错。”
“那么，”边河温和地追问，“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呢？”
藤冈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老师，我说不清楚...就是有种莫名的不安。我确信问题出在学习上，可就是找不到症结所在。”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会不会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
说到最后，藤冈抬起头，眼中混合着困惑与期待，像是在向老师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边河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让沉默在两人之间停留了片刻。教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远处传来楼下便利店自动门的开合声。
“你知道吗，”边河最终开口，“我那个柏木毕业的朋友，高中时也经常像你这样看着窗外发呆。”
藤冈好奇地看向老师，“真的吗？”
“嗯。他总说大海能让他平静下来。”边河的目光也转向窗外，“我们这个小城市虽然比不上东京繁华，但这份宁静是钱买不到的。”
“老师的朋友...现在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