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冈微微睁大眼睛，“咖啡馆？”
“说实话，”边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当他告诉我这个决定时，我真的被吓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藤冈好奇地追问。
边河的眼神飘向远处，“他可是那种三年蝉联年级第一，从未让榜首旁落过的学霸。”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你应该最能理解在柏木保持这样的成绩意味着什么。”
藤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虽然那个时候和现在相隔十数年，但柏木的竞争强度他再清楚不过，只能说非常有含金量。
“后来他考上了东京大学，”边河继续说道，
“而我嘛，随便找了个大学混日子。”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
藤冈在心里默默摇头，边河老师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成就。
他清楚地记得补习班宣传册上印着“名古屋大学优秀毕业生”的字样。若不是看中这里的师资力量，母亲也不会特意送他来这里补习。
“不过我们一直保持联系，”边河的声音将藤冈的思绪拉回，“大学时也常见面。只是毕业后...”他的声音染上一丝怀念，“大家都要为生活奔波，见面就少了。”
边河老师的话让藤冈陷入沉思，是啊，人生就是如此，每个人都要为各自的未来奔波。
枫川那家伙虽然整天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但意外地很有主见，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倒是近藤...藤冈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毛毛躁躁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那家伙连便当都能忘带三天，真让人放心不下。
“可是老师，”藤冈疑惑道，“按您说的，你们应该都在大城市发展才对。后来发生了什么？”
边河的表情变得复杂，“是啊...我们大概三四年没见。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联系我，说要回佐川看看。”他停顿了一下，“我当时正被一个项目搞得焦头烂额，本想拒绝的...”
“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答应了。”边河苦笑，“只是把项目交给下属，想着两三天就回来。”
“见到他时，他确实如所有人预期的那样，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边河的眼神变得深邃，
“可我总觉得他心事重重。我们去了青叶山神社，又沿着海岸线走了一整天，但他始终心不在焉。”
藤冈屏住呼吸，仿佛怕打断老师的回忆。
“最后我提议去柏木看看，”边河摇摇头，“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一来我不是柏木毕业的，二来...”他压低声音，“他其实很讨厌柏木那种压抑的氛围。”
“那他...？”
“就在我最自责的时候，他却爽快地答应了，仿佛早就在等这个提议。我们当即动身去了柏木，虽然是校友，但也不能随意进出。他联系了当年的老师，一位叫鬼玖井环的老先生。”
藤冈敏锐地捕捉到老师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走在校园里，他跟我讲述在柏木的时光。”边河苦笑着摇头，“说那三年除了学习什么都没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远在桧叶的我。”
窗外传来隐约的海浪声，边河的声音与之交织，“可就算他这么说，我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怀念。本来到此为止都很平常，我们计划第二天就各自返程...”
老师的叙述突然停顿，目光落在窗外的某处。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酒，原本订的中午车票改到了晚上。”边河的声音越来越轻，“早上还见过面，中午却收到他的短信，说又去了柏木。我虽然疑惑，但是最后还是放下了心来。”
藤冈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只是都快要到了离开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边河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电话、短信全都石沉大海。我急了，直奔柏木...”
说到这里，边河突然轻笑一声，“到了才想起，我根本进不去。但就在校门外，我看到了鬼玖老师，他站在那里，就像...在专门等我。”
“他让我别担心，说我朋友很快回来。”边河摇摇头，“然后带着我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问我工作累不累。但我当时心急如焚，哪有心思想这些？”
“鬼玖老师也看出来了，于是就给我泡了一杯咖啡，我当时处于礼节将咖啡喝下，虽然是非常劣质的速溶咖啡，但奇妙的是，我的心态竟然开始逐渐放稳了，于是逐渐和鬼玖摊开心扉，说了很多。”
“我一直说，然后说了很多我其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我说我其实厌恶现在的工作，只是为了钱在勉强自己。”边河苦笑了一下，“我说只要报酬足够，做什么都无所谓。我还说...”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小时候总想着逃离佐川这个小地方，可真的到了东京，却在那座城市的繁华面前感到无比渺小，我有一种惶恐的感觉。”
边河的目光投向远方，“这些我从未意识到的事，在那杯劣质咖啡之后，全都涌了出来。鬼玖老师就那么安静地听着，一直听到天黑...”
藤冈注意到老师的手指微微颤抖。
“直到我说无可说时，鬼玖老师突然站起身说：‘你的朋友回来了。’”
边河的声音突然明亮起来，“我抬头看向图书馆三楼，他正从楼梯上走下来——整个人焕然一新，眼睛里闪着光，就像...重获新生一样。”
边河突然向前倾身，
“然后我听到他对鬼玖老师交流，鬼玖老师说：‘怎么样？柏木不会让任何一个学生带着遗憾离开，你的情感，相信他已经收到了，然后我的朋友说道：‘嗯，我已经明白了，谢谢你，鬼玖老师。’”
“然后...”边河深吸一口气，“他忽然掏出一块怀表交给鬼玖老师，说这个东西他已经不需要了，希望鬼玖老师能把他交给需要的人。”
藤冈看到老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后来我们回到东京，项目很成功，我的事业也蒸蒸日上。”边河的语气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可我却觉得...毫无意义。”
“直到过年回佐川时，我遇见了他，他竟然在佐川开了一家咖啡馆！”边河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他放弃了在东京的事业，放弃了那远大的前途，在这么一个小城市里开了一家咖啡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惊讶吗？”
藤冈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边河忽然正视着藤冈，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告诉我，他从来就不喜欢那些——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不管取得多少成就，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说——”边河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只想做真正喜欢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