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今夜的长乐天罕见地被风雪呼啸所笼罩，透过房间的孤灯，隐约可以瞅见瘫倒在房间中央的孤单身影。
咚咚咚——
雪幕里传来的敲门声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寒风撩动白以安的长发，又被她有些不耐烦地抬手拨到耳鬓后侧。
距离宁寒与她约定的出关时间已经晚了半日。
明明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状态早就稳定下来，可就是迟迟不见那扇紧闭的房门有一点要被打开的迹象。
直到白以安提前准备好的饭菜都凉了个透彻，她才强行忍住用望天决窥视宁寒房间的欲望，来到房门口默默地等他。
这一等就从傍晚到了深夜。
雪一直在下，虽说没有北境那般几乎要吞噬整个天地的威能，却也刮得人睁不开眼。
最终她鼓起勇气，轻轻推开了宁寒的房门。
门没锁，那盏长明灯还和白以安印象里一样，终日亮着淡橘色的火光。
这点火光照在那个趴在地上，左臂前指的可怜家伙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小寒？”
她试探地问道。
没有回应。
“小寒？”
回应她的唯有沉默。
白以安呆呆地看着宁寒，终于知道为什么先前她感受到他的气息越来越稳定。
原来是稳定地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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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不但成功突破了筑基期，还获得了放眼世间都只存在于传说中，号称任何功法都能顷刻练成的无相道体？”
卧榻之上，宁寒费劲地拧干被白以安的眼泪浸透的衣领，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无相道体是不假，不过不是纯粹的道体……”
“那是怎么回事？”
白以安的腮帮子鼓鼓的，似是为宁寒先前吓到她而感到不满。毕竟刚才他真的和死掉没啥两样，虽然她及时注入了大量灵气刺激他的气海，却也只不过是把尸体变成了暖暖的尸体。
直到后面他自己悠悠醒转，她才得知那时候他是被突破时狂暴的灵气冲昏过去了。
“就是……无相道体外加……后天绝脉……”
宁寒划开一旁的属性面板，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修为后面的那两行字迹。
“后天绝脉？”白以安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几个字，直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了眼睛。
随即，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催动望天决，霎时间宁寒的状态就像被透视一样一览无遗。
那本该有序存在于修士体内的经脉，此刻却似被外力所绞般寸寸断裂，即使他气海中的灵气漩涡正在不遗余力地吸收灵气，却也无法将之传导到身体各处。
换言之，就算他是无相道体，也压根没有多少灵气催动那些复杂的功法，学再多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连她先前渡给他的那些灵气，也好似注进了一个漏斗中一样，片刻间就会流得无影无踪。
这两种举世难寻的体质竟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命运还真是对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小寒……这怎么可能……”
分明她已经跨越了最艰难的那层障碍见到了他，为何此番他依然没能逃脱那名为仙凡之隔的诅咒？
白以安的嗓子有些沙哑，不知是因为刚哭过一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宁寒分明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
“小白想开点，如果我不是绝脉体质，估计在突破的时候气海早就被撑爆了。”宁寒抬起手摸摸白以安的头，“至少我还可以炼体。”
听到他这句话，白以安的小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血色。她轻轻地用手抚着宁寒的脸，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坚定。
“你好好调息，我去把晚饭热一热。”
找了个借口后，她从房间里缓缓起身，也不撑伞，就这么迎着漫天风雪走了出去。
宁寒望着她的背影，闭上眼睛，无奈地摇着头笑了笑。
玩家的修仙资质来自于突破筑基期时共鸣的宝物，可宁寒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穿越以来做的头一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决定，竟会导致如此戏剧性的结果。
他那天对颜凌撒了谎，自己伴生的遗物根本就不是什么窥天镜，而是那枚装有各种与《渊墟》开发相关周边的墟戒。
而他此次共鸣的，就是墟戒中那本由他前世一个字一个字写下的开发者日志。
先前他想的是。这本日志的属性，在这个世界堪称是一件概念级别的宝物，于是他选择了与之共鸣，还出乎意料地成功了。
宁寒想的没错，这本日志汇聚的灵气轻轻松松就把他给灌满撑晕了过去。
现在他也终于意识到，还是论这本日志的属性，自己的两种体质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通晓一切的开发者”与“恶意满满的开发者根本不会玩自己开发的游戏”可不就恰好对应了他的无相道体和后天绝脉么……
不仅如此，这也宣告着他期望后期通过武力来扭转颜凌命运的计划彻底破产。
这可是他第一次没有跟着游戏内容来，结果就被送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果然想要从同为概念神的剧情杀手底下逃过一条命，确实算得上是任重道远。
或许他不得不再做一些新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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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灵气就能稳步提升的炼体法门？”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雪幕中的黑影此刻语气稍稍有些惊讶，“宗主说的莫非是出自上界的那部……”
“流霜，如若我要你半年后去将之取来，你有几分把握？”风雪飘摇，却沾染不到白以安裙角的一丝一毫。
“宗主，这恐怕……”流霜的语气顿了顿，“即使宗主您还在，到时候就算搭上我们整个葬雪谷，想要觊觎上界的家伙们看中的东西，可能性也近乎为零。”
流霜贴到白以安耳边，将她所知的情报娓娓道来，白以安紧皱着眉头，听她一句一句地讲着。
“我知道了，你且先去吧，先前我交给你的任务，照常进行。”
“是。”
黑影再度凝望了一眼宁寒所在的房间后，就如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雪幕下。
送走流霜后，白以安才终于又恢复成先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少女，她站在雪地上沉思许久，才掂了掂手上的餐盒，再次回到宁寒的房间门前。
“小寒，我进来了。”
“咦，小白的心情与刚才好像不大一样了。”
白以安将热气腾腾的餐盒放到宁寒床边，他有些奇怪地歪歪头，目睹她一层一层地打开餐盒。
“有什么不一样了呢？”她勉强冲他挤出一丝笑容。
“感觉比刚才还要难过，有什么事可以同我讲。”
“果然瞒不过小寒的眼睛呢，不过你确定想要知道吗？”
“小白想说我就想听。”
白以安咬了咬嘴唇，宁寒似乎看出来了她心中的顾虑，因此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似是叫她不要紧张，安心地告诉他就好。
“小寒，我自古籍中，查到了一部适合你的炼体功法，距离这部功法现世，大约还有半年时间。”
说这些的时候，她有些分神，差点把盛粥的勺子捅在他的下巴上。
宁寒一愣，他大概知道白以安所言的功法是怎么一回事了。
忘川千渡，渊墟上界冥河仙子的本命炼体法诀，传闻乃是她陷落于空无一丝灵气的轮回界时所创，而她的陨落之地，就位于北境无垠冰海之上。
“近些时日，无垠冰海上的冥气封印越来越弱，预计还有不到半年，那封印就该完全散去，届时……”
“届时……会怎么样？”
“有可能会有上界人不惜打破桎梏，也要谋求冥河仙子的这一份遗产……”
话说到这里，白以安所要表达的意思就很清楚了，下界修士想要获得这部功法的难度和登天没什么两样。
“小寒，我突然有点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你了。”白以安正一勺一勺喂宁寒吃粥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语气有些低落。
“小白怎么会这么说？”
“那种……有了希望却无法涉足的无力感……”
宁寒笑了，他从床榻上撑起身，捏住白以安的小脸，将她的唇角拉出一个笑容的表情。
“明明不需要小白替我分担的事情，为什么要自责呢，小白也不用如此担心，届时我也去轮回界一趟，以无相道体的悟性，说不定未来的冥河真人现在就在你面前呢。”
他将白以安递过来的河鲜粥一饮而尽：“只不过我现在没法辟谷啦，到了西陵一定会怀念小白的手艺的。”
他这番话倒是让白以安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放下了几分，宁寒的提议无疑启发了她，那冥河仙子一介凡体，都能在轮回界悟道，宁寒的起点无疑要比她高出很多。
虽然她没有把握同上界人争锋，但只牵扯下界的地域，凭借她的身份还是能为他周旋一二的。
“那你……还要去西陵吗？”随即，她忽然想到宁寒先前提到的行程，如今他空有筑基修为却无灵气可用，再去魔修的地界恐怕……
那女人有什么好……就因为她愿意让小寒把她给抱起来……
明明自己也可以的……
可惜她的脸皮薄，完全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大讲特讲，更不能在他的面前摆明了自己什么都知道，因此就只是幽幽怨怨地剐了他一眼。
“西陵那边有我的机缘，况且，轮回界的入口也在那。”宁寒自然是不清楚她的想法，不过他明显能感受到她的不舍，于是面带笑意地揉搓了两下她的脸蛋。
“我会时常回来看小白的，再说了，等我找到定魂锚，就可以将小白从长乐天接出去了。”
“那我要住大房子，在西陵最高的山上。”
“那就约定好了，到时候我来接小白去新家。”
白以安被他捏的脸蛋红红的：“小寒，你不要勉强自己，实在遇到打不过的家伙就……”
下一秒，她的话就被堵住了，因为宁寒伸出一根手指贴在了她的唇上。
“别再担心啦，没有功法我还能捏灵气团轰人，还能靠剑意，还有随时都能跑路的传送符，打不过肯定死不掉的那种。”
“照顾好自己，下次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白以安愣了愣，眼前的少年此刻似乎和她印象中的某个身影有几分重合，都同样有着那股莫名的自信，即使自己的处境并不算好，也尽量去让身边的人安心。
而且还有流霜在，自己也可以稍稍安心一些。
于是她低下头，在他的指尖上轻轻一吻。
“那小寒出门在外可不要被坏女人骗了喔。”
算是表达了她对颜凌最后的一点小小怨念。
“哪有哈哈哈哈哈。”
宁寒笑得好尴尬，连带着胸口被白以安鼓着腮接连捶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