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轻摆，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
冰凉的溪水包裹全身，方才那股无名燥热，顿时消散不少。
他循着水流，向下游弋去。
水波轻柔，月光穿透水面，留下粼粼光斑。
那道身影愈发清晰。
待得近了，许云时心中微讶。
竟是柳溪。
她立于齐腰深的溪水之中，月光勾勒出她尚显青涩却已初具玲珑的轮廓。
水珠自她光洁的肌肤上滚落，没入水中，漾开细微的涟漪。
想来，是怕村中人多眼杂，才特意寻了这般偏远之处沐浴。
此情此景，清纯天然，宛若月下水仙，不染尘俗。
许云时所化的青鱼，本能地摆动着尾鳍，在水中打了个转。
一丝极淡的顽意，悄然自心底浮起。
是了，自重生恢复神智以来，他时刻紧绷心弦，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已许久未曾有过这般松弛的时刻。
眼前少女的天真烂漫，与方才霓裳的清冷试探，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驱使着鱼身，缓缓靠近。
如一片落叶，悄然拂过水面。
他游至柳溪腿边，用光滑的鱼背，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腿。
动作轻柔，宛若水流自然的拂动。
柳溪微微一颤，低头望去。
月光下，只见一条青色小鱼，正绕着她打转，似乎毫无惧意。
她眼眸清亮，唇角不由弯起一丝浅笑。
“小鱼儿，你也来洗澡么？”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并未察觉任何不妥，只当是溪中生灵，颇有灵性，竟不怕人。
她伸出纤细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探入水中。
许云时心中那丝顽意更甚，非但不躲，反而主动迎了上去，用鱼头轻轻顶了顶她的掌心。
柳溪“呀”了一声，笑意更浓。
她双手拢起，轻轻将这条“颇通人性”的小鱼掬起。
掌心温暖，水珠滑落。
下一瞬，她竟将这条小鱼，如同珍宝般，轻轻捧起，贴近了自己胸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幕，那柔软温热的触感，透过冰凉的鱼鳞，清晰无比地传来。
许云时，或者说此刻的青鱼，猛地一僵。
随即，鱼尾不受控制地扑腾起来，溅起细碎的水花。
这…这触感……
饶是他两世为人，心机深沉，此刻亦是心神剧震，气血陡然上涌，险些维持不住幻形！
太要命了！
他奋力摆动着尾巴，试图挣脱这过分亲昵的怀抱。
柳溪只觉掌中小鱼挣扎愈烈，那尾鳍扑腾，溅起的水珠，比方才更急。
她心下微怜，只当是这小生灵离了水，心生惶恐。
于是，素手下意识拢得更紧了些，柔荑轻覆，似欲安抚，将那鱼儿更深地偎向自己胸前柔软处。
这一下，许云时所化的青鱼彻底僵住，不再动弹分毫。
并非屈从，实乃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那隔着水波传来的温软细腻，清晰得如同烙印，让他这位两世为人、自诩心如磐石的重生者，亦是气血翻涌，周身灵力险些溃散。
鱼身，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起来，如揣温玉。
柳溪亦有所感，指尖触及之处，温热异常。
“咦？”她心中纳罕，“怎的这般烫手？莫不是离水太久，不适了？”
少女心思单纯，未作他想，只恐伤了这颇有灵性的小鱼。
她连忙松开手，将掌心微倾，小心翼翼地把那条青鱼送回清凉的溪水之中。
鱼儿入水，摆尾便不见了踪影。
柳溪这才移步岸边，取过搭在石上的干净衣衫。
水珠自凝脂般的肌肤拭去，换上素净的裙裳。
她整理好衣物，复又回到溪边，蹲下身子，目光在月光粼粼的水面上仔细搜寻。
“小鱼儿？你去哪儿了？”
水面平静，波光荡漾，再不见那尾青鱼的影子。
此刻，许云时正沉在水底幽暗处，竭力平复着骤然掀起的狂澜。
那股突如其来的欲念，如燎原之火，烧得他心神不宁，元阳之身竟起了从未有过的反应。
他紧守心神，强行压制着翻腾的气血与躁动，丝毫不敢浮出水面。
水底幽暗，如墨晕染。
许云时强自镇定，收束心猿意马，试图平复那骤然而起的波澜。
方才的温软触感，依旧如烙印般残留，扰得他心神不宁。
就在这心绪起伏，将定未定之际——
林梢忽有异动，破空之声锐利，迥异常类！
一道身影自幽暗林间暴掠而出，其速甚疾，竟非奔走，而是足踏寒光，御剑而来！
那赫然是一具行尸！面目僵直，肤色青灰，却周身弥漫着一股远超寻常行尸的阴寒气息。
“小心！”岸边传来霓裳急促的低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此物……已非炼体！”
许云时心头一凛。
霓裳的声音再度传来，语速极快：“它已突破炼体桎梏，迈入了炼气之境！”
炼气！
修真十二境，此为第二境。
踏入此境，便意味着引灵气入体，周天运转，已能初步撬动天地之力。
此境修士，寿元可增至一百五十载，更能操控五行基础法术，凝水为盾，聚火为矛，威力远非炼体境可比。
其体内灵气流转，自成护体，寻常凡铁刀剑，已难伤分毫。
最为关键的是，炼气有成者，便能御物腾空，虽只离地数丈，一日不过百里，却已是超脱凡俗，具备了凡人难以想象的机动与优势！
眼前这具行尸，竟已至炼气！
难怪能御剑飞行！
许云时沉在水底，鱼身冰凉，心头却是一片火热警兆。
那行尸的目标，似乎正是溪边之人！
它来的太快，太突兀！
那口锈迹斑斑的长剑，在月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直指岸边！
月华之下，溪水潺潺，映着岸边少女素净的身影。
柳溪背对着幽暗的林梢，犹自沉浸在方才与小鱼儿的短暂相遇中，浑然未觉死兆已悄然临近。
那行尸御剑而来，破空声尖锐刺耳，剑锋所指，寒意凛冽，正是她！
水底，许云时心神剧震未平，又闻此变，再不敢有丝毫迟疑。
“哗啦——”
水波骤分，一道身影破水而出，带起漫天晶莹。
已非青鱼，而是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许云时，身形矫健，立于水面之上，足下似有无形之力托举，正是磐水决运转之效。
岸边的柳溪闻声回首，月光勾勒出少年清俊的轮廓，她眸中先是掠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为全然的惊愕。
许公子？他怎会在此？又怎会……从水里出来？
念头未转完，那挟着阴寒死气的剑光已近在咫尺！
许云时不及多言，体内《磐水诀》疯狂运转，炼体三重的气力毫无保留，迎着那炼气行尸，悍然递出一掌！
磐水掌！
掌风初时绵软，似春水微澜，却在接触那森然剑气的一瞬，内里蕴藏的沉凝巨力轰然爆发！
“嘭！”
一声闷响，如败革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