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发现自己成为楼道里站着的人之中年龄最大的了。

除了自己,只剩下管武器的老李,拿着弩机的男人,和拿着梭标的壮汉孔成。

以及……随着一阵缓慢的响动,小夜把牛小马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躺平。然后站起身来。

自己曾经参加心理咨询时听说了一种叫“人格解体”的心理疾病。小夜觉得自己现在就处于人格解体状态。整个空间、其他几个站着的人、缩在角落里的幸存者,甚至是自己的这副身体,都仿佛在遥远的地方飘摇,一点点变得陌生。

“小白毛!”老曹一声喊,小夜终于从迷离中清醒过来一些。

工作还没结束,不要分神。她试着自我暗示。这是曾经那个身为好学生的自己经常做的事情。

“你过来一下,我会检查一下剩下的人有没有伤口,如果有……你和我一起处理一下。”

老曹把手枪别在腰上,试着调整自己的姿势、神态,让自己显得和蔼一点——显然无济于事。根本没人敢看他了。

毕竟他刚刚一枪打死了一个幸存者。

老曹试着向挤满幸存者的墙根方向走一步,所有人都下意识缩了下身体。

老曹有点不想继续了。他有点讨厌别人畏惧自己。

一个年轻的女子站起身。老曹记得她是附近服装店的员工。

“我被咬了。”女子伸出自己的手臂,上面是一排咬痕,但没有出血。

看样子没有咬深。

老曹认出这是附近服装店的员工。女子脸上是经历恐怖后有些涣散的神情。

“我只想赶紧结束。能用枪打我的头吗?”

老曹和小夜对视一眼,不过好像没有达成什么共识。

这个女子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轻伤。

但也没人能确证,轻伤可以免于变异。

老曹伸手去摸自己的枪,女子恐惧地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出血,先观察一下吧。”小夜的话打断了老曹的动作,“就去那边的墙角,那个大哥,你负责看着他,如果变异再……送别她。”

凌夜辰无意间发明了一个后来广为流传的词语用法——把处理即将尸变的感染者称为“送别”。

拿着弩机的男人看住了被咬的女子。

“还有人吗?”曹仁爽继续发问,底气足了不少。

现在自己就是站着的人里年纪最大的。这样想还真是不习惯。他总是觉得自己还年轻。

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年过半百的事实。这个事实可能是有好处的,人们会下意识倚赖长者。

角落里有谁的身体动了动。

“那个小伙子,你是不是被咬了?”

开口说话的人是老吴。之前给小夜吃糖的老头子。

手电光向老吴所指的人照去。

男人刚刚捂上袖子。

曹仁爽一把拉开男人的袖子。牙痕,以及被撕咬了初步露出的皮下组织。

“自己跳下去吧。”曹仁爽用下巴指了指窗台。小夜却挡住了窗子,“不建议这么做。很可能摔不死,又变成丧尸了。”

“我还没有变成丧尸!我现在脑子很清醒!”男人狂躁地吼叫,指了指角落里正在接受观察的女人,“她呢?我也先接受一下观察可以吗?”

说话过程中,小夜注意到了男人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和恐惧——错不了,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异了。

“你感觉到了吧,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你马上就要变成杀人怪物了。”

男人拼命摇头:“你胡说!我好得很!”

“那你睁大眼睛看着我吧,我检查一下你的瞳孔,没问题的话就先观察一下。”

男人睁大眼睛瞪着小夜。

眼睛里能看出什么?她糊弄人呢。男人心想。

只要她看不出问题,我就还能活——

小夜无声而迅速地举起了手里的箭矢,从男人眼睛里刺了进去。

高跟靴子还真是实用。如果没有这9厘米增高,感觉这个动作对小小一只的自己来说会更吃力点。

男人的膝盖一会儿向内一会儿向外翻动了几下,整个人一声不吭,重重摔在地上。

“还有那个人。”

老人又指了指另一个女人——一个包着头巾的妇女,应该是早餐店的员工。

女人脸色惨白,肩膀上是一团血污。

嘴里正念念有词。

突然,她的嘴停止蠕动,猛一抬头,嘴角夸张地裂开。

箭矢准确地扎进了女人的眼眶里。

……

又有人侧身让出一条道,指着最里面角落里,一个破沙发上的人。

“那人好像也受伤了。”

小夜走上前去,人们颤抖着和她保持着距离。

(我在干什么呢?我真的有资格做这种事情吗?)

握着箭矢的手有些僵硬。

箭头刺入大脑的感觉仿佛带有一丝愉悦。真是不妙。清醒,保持清醒。

如此这般自我暗示几次,小夜觉得自己能维持理智,便走到了沙发旁边。

其实隔着老远,已经能看清这是谁了。

腰上缠着绷带的杜兰。

来到营地以后,她一直在这里养伤。

腹部的箭伤并不深。但足以让娇生惯养的她龇牙咧嘴茶饭不思。

而看到曾和自己同住一屋的白发少女,手持利器,向自己走来,杜兰惊恐地在沙发上胡乱蹬脚。

“我没有被咬!身体上是旧伤!”

小夜继续向她慢慢走近。

“你不要过来!我……我道歉!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仿佛感觉到白发少女茵蓝的眼睛里冰冷的不悦,杜兰惊慌失措地改口:“不对!责任全在我!我是傻哔,是**,是罪该万死……”

小夜凑了过来。

“呜哇!不要杀我!!”

杜兰吓得捂住眼睛,想起身跑路,被有点冰凉的手在额头上一摁,又坐回沙发上。

“我只是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看看有没有咬伤。”

这话不假。但小夜确实想故意吓唬杜兰。

看到这个讨厌的家伙畏惧自己,心中莫名地满足。

简单查看,杜兰应该没有被咬。

她是伤员,被保护在了最里面。

看一眼不远处地上牛小马的尸体,小夜有些怨怼地又瞪了一眼杜兰。

“哎呀呀呀……”后者吓得四肢像帕金森发作一样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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