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险。

那个男人也一脸懵,也许是第一次用弩。能射中算是侥幸。

小夜想起了《行尸走肉》里弩哥每次用弩击杀丧尸后,都可以把箭从丧尸头上拔出来继续使用,箭矢也可以当短矛来刺击。现在正好活学活用,小夜赶紧把身后丧尸头上的箭矢拔下来,正好对面前又一只扑上来的丧尸使用,待丧尸猛扑过来,自己凭着灵活的身体稍稍闪开,然后把箭矢刺入丧尸眼眶里。

看来丧尸和人类一样,脑干是身体运动的中枢,一旦破坏身体很快软下来。

与此同时,小夜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确实和身为男生时大不一样。

除了好像有更佳的格斗天赋外,在进行每个动作时,自己的头脑也无比清晰——这倒有点像自己在学校做题时遇到难题时的状态,越困难越冷静。但这种敏锐是否是曾经做题家资质的残留就不得而知了。

冲上楼的丧尸们并没有更中意那个活人,它们很随机地向各个角落蜷缩的幸存者们扑去。人群的惨叫很快出现两种音色:受惊吓的尖叫和已经被丧尸啃咬的人的惨叫。

几个男人在拼命阻挡丧尸的推进。终于不知道是谁换好了子弹,打了几梭子,楼道中才稍微平静一点。

但子弹激起的血雾被照明的手电筒光一照,让整个空间顿时呈现诡异的暗红色。

拿枪的男人身体僵硬地倚靠在墙头,手中颤抖的枪口对准楼梯口。

这可能是玩FPS游戏的经验,守点位。

但他疏忽了自己身旁的威胁。脚边一个倒地的人体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就是一口咬下去。

伴随男人的惨叫,守在另一个角落里的老曹回过头大喊:“注意被咬的人!人被咬了也会变成……”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举起手枪对准腿部被咬的男人的头就是一枪。

男人喉咙里没有释放完的惨叫声悠悠地晃荡着,几乎像变成某种歌唱方式似的摇曳两声,终于和他的身体一样倾覆。

人开枪杀了人,这居然比丧尸咬人更吓人。

丧尸咬人时人们在尖叫,人开枪时,所有人安静了。

丧尸是无差别攻击,而持有武器的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判断进行“审判”,有选择地杀人。

当然,其实没有人此刻心中会盘算这些。但社会生活足以让每个人有着基本的形势判断。

“有谁被咬了吗……”老曹颤巍巍地问。话说出口,他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滑稽。

自己可没有治疗感染的手段,问这个问题,那不跟说“谁想被我杀掉”一样吗。

楼下停车场里响起了车声,是很暴力的疯狂踩油门横冲直撞的声音,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可以想见楼下有不少还没上来的丧尸被碾死了。

偶尔还有跑上来的丧尸,看管武器的李叔翻出了之前静澜带来的MP9冲锋枪,凭借30发的最后一个满弹匣,接连放倒四只丧尸,楼道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那要问什么呢?老曹有些混乱。

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感觉自己还算镇定的情绪主要来自于接触了太多稀奇古怪的当代艺术,神经阈值被磨练得比较高。

于是眼前一切好像一种行为艺术一样失真。而作为参与者的自己,如同在玩一场游戏。

果断开枪打死被丧尸咬伤的人,好像是在重复曾经看过的什么影片或玩过的游戏的剧情。

而接下来应该演什么?他不太笃定。甚至局面稍微缓和,他都有点不想看这场戏了。

“还有被咬伤的人吗?”

开口的人是握着箭矢的白发少女。

“谁有刀?有被咬伤的人的话,赶紧用刀把伤口切掉,也许可以活命。”

一个男人——之前那个壮汉“嘿”了一声,手里晃了晃一把匕首,递给小夜。

“有人吗?”小夜环视四下里的幸存者们。

人们纷纷把目光按在地面上。没人想对视。

要是被当作被咬伤的“嫌疑人”可就不好玩了。

(天啊,我成死神了。)少女心中哭笑不得。

(但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我答应了伙伴们守好这里。)

人群中一只手举了起来。

“真的有用吗?”

举手的人是牛小马。

“是你?……你被咬了吗。”

男生走上前来,“我肩膀上。”

牛小马脸庞上残留着经过克制压制下来的痛苦表情。

“你之前做过这种事情吗?切割伤口来保命?”牛小马问。

“……我没有。不过静澜他做过,他腿上被丧尸咬过,伤口切掉后,人并没有尸变。”

小夜说着,举起刀刃,对准牛小马肩膀上血淋淋的牙痕。

自己说的是事实。

但另一个事实是,切伤口阻止感染必须在几秒钟内马上进行。

曾经身为男生的自己被咬后,仅仅过了一小会儿,马上感觉到整个身体开始异常。

这种病毒在身体里的蔓延并生效速度根本无视体液循环速度。

小夜其实也很明白。

自己声称“切割伤口能活命”几乎是一种诱骗。

此刻自己变得更加清晰的大脑,大概摆脱了抑郁症的某些器质性病变,身为好学生的理智则明晰了许多。

必须马上揪出被咬伤的人。不然所有人都有危险。

但是,此时信任自己的牛小马就露出肩膀,等着自己给他进行“手术”呢。

装模作样给他切切?还是……

牛小马突然拉起了衣领,遮住了伤口。

“抱歉,我感觉是晚了。”男生的视线变得冰冷。

“晚了?”小夜疑惑的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牛小马觉察到身体中的异变了,明白来不及切割伤口了。

“你没有感染过,当然不知道。但我现在很确定,我已经感染了,切伤口没用。我自己跳下楼去吧。”

少年说着,惨然一笑,开始向窗户挪步。

没走两步,他又转过头来。

“还有被咬的朋友吗?不要心怀侥幸,我们一起跳下去吧,要是变成了丧尸伤害自己的同胞,积攒的阴德也没了,嘿嘿。”

虽然强行的笑声已经很努力做到自然,依然无法掩盖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音色。

一只脚已经踩上窗沿,人群中突然响起个微弱的声音。

“小马……”

是牛警官!牛小马猛一回头。

“你……你不要……”身为父亲的老牛不知什么时候从昏厥中苏醒,但嗓音浑浊而无力。

“你过来……”

“我就在这里,您说点什么吧。”少年的嗓音也跟着凌乱,而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哭泣冲动。

“我命令……你过来……”老牛继续念叨着。

老曹上前两步,“老牛!你清醒点,让孩子去吧。我们最后都能到那边……汇合的。”

老曹和小牛也算忘年交,此刻心中的悲痛几乎冲碎了对现状的恍惚。

牛小马转过身来,缓缓迈了一步。

但马上收回了脚步,再次开始翻越窗户。

“对不起,爹。抱歉了大家。小夜,你很厉害,保护好大家。(压低声音)保护好你喜欢的人。”

“儿子!!”中年的父亲突然大喊起来,“你给我回来!”

正在翻窗的牛小马突然从窗户上滚落下来,紧接着从地上起身,猛一抬头,眼珠子爆出,狰狞的脸庞上,呲着牙的嘴巴“哈嘶!”地一哼,张开嘴就朝着一边角落里的一个女人扑去。

小夜一脚把他踢翻,俯身上前,单膝跪地稳住身体,手中的刀子瞄准他的眼眶刺了下去。

楼道里终于再度安静。只有角落里有谁在幽幽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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