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至游廊拐角处,此处恰好能透过一道镂空花墙,望见府外长街的一角。

长街之上,行人不少。

但有一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身形高挑,面戴黑纱,看不真切,只露出一截锁骨。

她手中牵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那马神骏异常,毛发油亮,唯独眼神灵动得不像凡物。

女子勒停了马,似是无意般,目光隔着花墙,远远地朝着梁府内瞥了一眼。

莫锦之似有所感,脚步微顿,下意识地回望过去,却只见那女子已收回目光,面无表情。

“锦之,怎么了?”

季白长见莫锦之停下脚步,问道。

“没事......”

莫锦之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

她摇摇头,继续跟上。

不一会儿,前方管事已经停下脚步,在一处装饰华美的院落门前躬身道:“刘神医,诸位,夫人就在里面,请。”

刘神医整了整衣袍,面色肃然,当先走了进去。

那年轻徒弟紧随其后,踏入院门时,还不忘回头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季白长恍若未见,示意符灵儿与莫锦之跟上。

院落布置得颇为雅致,却难掩一股沉沉死气。

院落深处是一间陈设素雅的厢房,屋内檀香袅袅,床前摆着几碗药汤。

一张宽大的拔步床上,锦被高高隆起,隐约可见躺着一名妇人。

床边坐着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少女,正轻声呜咽着,见有人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徐管事...这几位是......?”

姓徐管事连忙介绍道:“小姐,这位是京城回春堂的刘神医,特地过来帮主母诊断。”

他也没介绍季白长等人,只介绍了刘神医一人。

嘴上未说,却也态度表明了,他并未将希望放在季白长三人身上。

“刘神医,您可来了,我娘她......”少女声音哽咽,泪珠滚落。

刘神医摆摆手,示意少女不必多言,随后走到床边,伸手搭上梁府主母的脉搏,闭目凝神。

片刻后,他又查看了主母的舌苔眼睛,又细细询问了起居饮食与发病经过,这才缓缓收手。

一旁的年轻徒弟递上诊簿和笔墨,刘神医却摆了摆手,并未记录。

“如何?”徐管事一直屏息等待,见状连忙低声询问。

刘神医眉头紧锁,沉吟半晌,才道:“徐管事,恕老夫眼拙,夫人的症状与寻常疾病相近,却又有所不同,脉象紊乱,时而虚浮时而沉伏,这......”

他沉吟着,似乎在斟酌词句,“此症,老夫行医数十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是......束手无策。”

那少女一听,顿时哭得更加凄厉:“刘神医,求您救救我娘!”

刘神医叹了口气:“请恕老夫无能为力,若要救治夫人,怕是要寻访更高明的医者。”

“可全京城的名医都已请遍,就连皇宫里,也派了太医前来,却无一人能治。”徐管事苦笑道。

少女闻言,面如死灰,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床上那妇人仿佛被哭声惊动,猛地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她整个身体蜷缩着,剧烈颤抖,锦被下的身形显得格外瘦弱。

咳声稍歇,妇人无力地瘫软回去,呼吸微弱,面色更添了几分死灰。

刘神医看着这般情状,脸上更是无奈,对着管事拱了拱手:“徐管事,恕在下多言,我看...夫人的病症...怕是只有那些仙人来了才有办法。”

他行医多年,极重声誉。

既然看不出端倪,也不愿承认自己医术不行,以免被人诟病。

况且...他说的也算是实话。

此等离奇的病症,怕是真只有仙人出手,才有可能有所转机。

“仙人......”少女喃喃道,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抓着徐管事道:“前些日子,不是听闻皇室已经上报道德仙宗...说过些时日,便会有仙人下山...那些仙人可有消息?”

“未曾有消息......”徐管事无奈。

“就不能催一催么?”

“小姐...仙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皇室上报,也不知何时才有消息......”徐管事苦笑道,随后,又问向刘神医。

“刘神医,依你之见...夫人的病症,还能拖多久?”

“嗯...按照夫人此刻的情况...怕是不出三日...”刘神医低声道。

三日。

那些仙人还不知道在何处,怕是等人到了,娘亲也......

少女面色一白,再也压抑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屋内陷入沉默,只留少女的哭声。

便在此时,季白长向前一步,目光从病榻上的妇人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妇人的身上的迹象...确实像是中了妖毒。

难不成,那梁家家主...真的如此狠心?

为了那只狐妖,竟放任自己的妻子这般?

而且...

还有奇怪的一点。

按理来说,有医者诊治,作为丈夫,梁家家主就算事务繁忙,也该抽空前来探望一番。

可到现在,他也没见着人影......

思来想去,季白长心中也没个答案。

当下决定,先救人再说。

他轻咳一声,引起众人注意:“不知在下可否一试?”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你?”刘神医那徒弟嗤笑一声,“我师父乃京城首屈一指的神医,连他都束手无策,你一个无名小卒,何德何能?”

徐管事皱了皱眉,并未斥责那徒弟的无礼,只是好奇地看向季白长:“这位公子通医术?”

季白长不答,只是迈步走向病榻。

“站住!”刘神医徒弟厉声喝道,“这可是梁府主母,岂容你胡乱诊治?先不说你有没有医术,单说你这般冒冒失失,便是对医者之道的不敬!”

刘神医虽未开口,但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眉头不悦地皱起。

他成名已久,在京城医者中地位尊崇,如今自己诊治不了的病人,却被一个不知来路的年轻人说要试试,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可看季白长的模样,倒像是胸有成竹。

这小子是真有本事...

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多半是后者。

京城之内,卧虎藏龙不假,可这般年纪,能有几分火候?

怕是心术不正,想踩着他刘某人的名头赚些噱头罢了。

他冷眼旁观,既不阻止,也不赞同。

反正他该说的也说了,若是真弄出什么好歹,也与他无关。

符灵儿气不过,正欲反驳,却被季白长轻轻按住。

季白长看向管事与少女,道:“徐管事,梁小姐,夫人病情危急,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既然名医皆无良策,不妨让在下一试,或有转机。”

管事犹豫片刻,看向少女。

他毕竟只是一个管事,做不了主。

少女此刻已经六神无主,听闻刘神医束手无策,本已心凉了大半。

此时见季白长开口,虽也觉得希望渺茫,甚至有些荒唐。

毕竟,季白长的样貌,实在是太年轻了。

但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夫人,心中那点希望又重新燃起。

“这位...公子,若你能治好我娘亲的病,梁府上下,定有重谢!”

刘神医徒弟还想阻拦,却被刘神医拦下:“让他试试也无妨,反正夫人病情已是这般,也难有变故,若他真有本事,正好长长见识。”

言下之意,不过是看季白长笑话罢了。

季白长点点头,不再理会那神医二人的目光,独自走到床前,轻轻抬起梁府主母的手腕。

他并未如常人般只把三指搭在脉搏上,而是双手各握住主母一只手腕,微闭双眼。

“这是什么把脉法?简直荒谬至极!徐管事,这小子分明不懂一点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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