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天刚蒙蒙亮。

云舒醒来,习惯性地先侧耳听了听婴儿床那边。小家伙似乎也醒了,正安静地睁着眼睛,没发出什么声响。

云舒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婴儿床边,准备给女儿换尿布。

“宝宝醒啦?” 她俯身,声音轻柔。

林锦书看着那张凑近的熟悉的脸。

那种被困于婴儿身体里的烦躁感并未消散。

尤其是……当她感觉到身下那片熟悉的、令人羞耻的湿意时。

“他妈的……又尿了……” 她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竟然还要像个真正的婴儿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排泄!真糙了!

云舒熟练地解开襁褓和尿不湿,动作轻柔而麻利。

她注意到女儿似乎格外安静,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在换尿布时会因为凉意或不适而哭闹。

“这孩子……怎么好像……没什么反应?” 云舒心里奇怪地嘀咕了一句,但很快又被手头的动作分散了注意力。

而林锦书只是僵硬地躺着,紧闭着眼睛,试图用意念屏蔽掉这一切。

她已经懒得去生气了,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的疲惫感。

“……就这样吧,赶紧换完。别折磨我了……”

就在云舒帮女儿清理干净,正准备拿新的尿不湿时,卧室门开了,林书航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云舒正忙着,便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的亲昵:“老婆早……辛苦了……” 他还想凑过去亲一下她的脸颊。

林锦书正好睁开眼,看到了这一幕。

林书航那亲昵的姿态,那理所当然的占有,瞬间点燃了她心底的无名火。

“不准碰她!” 她在心里咆哮,一种极其强烈的占有欲涌了上来。

“云舒……是我的……至少曾经是!你这家伙凭什么?!” 一股不爽的情绪直冲头顶。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破坏眼前这幅“碍眼”的画面。

于是,她的小嘴一撇,毫无预兆地、用尽全力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响亮,充满了“委屈”。

林书航和云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林书航立刻松开了手。

“哎哟!怎么了怎么了?” 云舒连忙直起身,紧张地检查女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刚才妈妈弄疼你了?”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女儿身上也没什么事儿啊,小脸虽然皱着,但怎么感觉是……装的?

云舒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这么小的孩子,不会吧……

但看着女儿“哭”得那么“伤心”,还是心疼地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妈妈抱……”

林书航站在一旁,看着这情景,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好好的早安吻,就这么被女儿搅黄了。

他凑过去,看着被云舒抱在怀里、哭声渐渐小下去的女儿,脸上露出一个略带讨好又极其幼稚的笑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挠女儿的腋窝和脚底。

“嘿嘿,小坏蛋,是不是故意捣乱呀?看爸爸不挠你痒痒!”

林锦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惊,心里更加鄙夷:“幼稚!” 她想抵抗,想保持冷酷,但这具婴儿身体的生理反应却根本不受控制!

被挠到痒处,那种难以忍受的痒意直冲大脑,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咯咯咯”的笑声就这么没骨气地从喉咙里漏了出来!

可恶!

自己竟然被这个讨厌的家伙逗笑了?!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生气!笑声戛然而止,甚至比刚才哭还快。

等林书航一停手,她立刻猛地把头一偏,气鼓鼓地别过脸去,再也不看林书航一眼。

“这家伙……果然还是那么讨厌!!”

云舒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抬眼,给了林书航一个带着点宠溺、又带着点责怪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看你,又把她惹毛了。”

林书航接收到老婆的眼神,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很无辜。

而林锦书,恰好用余光瞥见了云舒投向林书航的那个眼神。

那种只属于夫妻间的、带着默契和嗔怪的亲昵,又一次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上。

她瞬间又不爽了,心里闷闷的不开心,索性把脸直接埋进了云舒的颈窝里,用沉默和拒绝的姿态,对抗着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清晨。

云舒和林书航相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孩子重新回到了卧室。

白天的时光,大多时候还是由云舒独自陪伴着女儿。

产假尚未结束,她有大把的时间对着这个还不会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的小人儿。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云舒抱着锦书坐在地毯上玩耍,手里拿着一个色彩鲜艳的布偶,她又一次尝试着引导女儿。

她指着自己,用最清晰、最温柔的语调,一遍遍重复:“妈——妈——” “宝宝看,妈妈在这里。”

林锦书安静地被圈在云舒怀里,听着耳边那温柔的声音。

她没有看那个布偶,也没有看云舒的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她当然知道云舒在做什么,也知道她眼神里的期盼。

她是个好妈妈……

是啊,她知道的,她早就早就知道的。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十七岁。

高二那年的教室,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洒在并排摆放的课桌上。

他和云舒是同桌,手臂与手臂之间的距离,近得不到一米。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有多么魂不守舍,明明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可他眼里的余光,却满满当当全是她——她认真听讲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她被难题困住时轻咬笔杆的模样,她和前桌女生低声说笑时弯起的嘴角……

甚至在上课发呆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遥远得不切实际的事情,连以后他们孩子的名字都偷偷想好了好几个,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

只是,没想到,最后与她牵手相伴一生、拥有这个身上流着她的血脉的孩子的男人……不是我。

心里涌上来的酸涩和怅然,让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从云舒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受惊后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以此来抗拒那份让她不适的亲昵和随之而来的痛苦回忆。

云舒感觉到怀里女儿的抗拒,她尝试引导的话语停了下来。看着女儿这副闹别扭、缩成一团的样子,她先是一愣,随即又不由觉得好笑。

这小家伙,脾气还挺大。

她伸出手,没有强迫,只是轻轻地、安抚性地拍了拍女儿的背。

看着女儿小小的、紧绷的身体,她的心底涌起无限的柔软。

“孩子长得真是快啊,一天一个样子……” 她在心里感叹。

她想起了锦书刚出生时的样子。

都说刚出生的婴儿像干瘪的小猴子,但锦书完全不是。她出生时周身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一点胎毛,体重六斤出头,不算胖,但五官却异常清秀,小脸饱满,皮肤白皙。

当时在产房,连隔壁几个床位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跑过来看,围着交口称赞,说这是今天接生的孩子里,五官最清秀的一个!那份初为人母的骄傲和欣喜,此刻回想起来,依然清晰。

“每一个妈妈,真的都不容易……” 云舒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心里充满了感慨。

从十月怀胎的辛苦,到分娩的剧痛,再到此刻日夜颠倒的照料……只有真正生过了孩子,她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重量。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对母亲其实没有太多清晰的回忆,印象里总是模糊的、温柔的片段。

母亲走的时候,她才七岁,短短七年的母女缘分,是她生命中无法弥补的缺憾。母亲没能看到她长大成人,没能看到她穿上嫁衣,更没能看到此刻她怀里的锦书……

而她自己呢?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距离母亲离开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可她能真正拥有母亲的日子,也只有那短暂的七年。想到这里,云舒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暗自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好好陪着锦书长大,用尽全力去爱她,陪伴她生命的全部。”

似乎是察觉到妻子情绪的低落,一直坐在旁边看文件的林书航放下了手中的平板。他无声地挪到云舒身边,伸出手臂,轻轻地抱了抱她的肩膀。

“怎么了?” 他低声问,语气温和。

云舒回过神来,对上丈夫关切的眼神,她摇摇头,淡淡地笑了笑:“没事,就是……看锦书长得这么快,有点感慨。” 她不想把那些关于母亲的伤感传递给他,便反过来问他,指了指怀里的女儿:“你看这孩子像谁啊?”

林书航闻言,饶有兴致地低下头,仔细端详起那个正闭着眼睛、一脸不耐烦的小人儿。

小家伙的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尤其那眉眼,跟云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他撑着下巴,微笑着看了好一会儿,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不过他很快注意到孩子小巧挺翘的鼻尖:

“像我。”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温柔地抱着女儿的妻子,看着她怀里天使般可爱的女儿,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暖洋洋地打在她们身上,画面美好而宁静。

林书航的心里涨得满满的,一时间竟觉得人生美好得不可思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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