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上,晚高峰的车流密集,灯光连成一片晃动的河流。
江雨站在桥上,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复杂的公交线路图,他正看换乘信息,眉头微蹙。
白天联系投资人再次碰壁,公司账上的钱已经快要见底,连带着打车回家都成了一种需要计较的开销。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了“云舒”的名字。
他的手指停顿了片刻,然后划开接听,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云舒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江雨……是我。最近还好吗?”
“……还行。”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现在……还是没有找稳定工作吗?” 她问,语气依然平稳。
他看着桥下来往的车流,声音有些低沉:“……还在和老刘他们做项目。”
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种带着点规劝的口吻:“你也快三十了,江雨,该稳定下来了……找个好女孩,考虑结婚吧。”
结婚…… 他心里某个地方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然后,她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抛出了那句话:
“对了...我,要订婚了。”
“……”
他依旧站着,握着手机,没有任何动作。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关于时间,关于地点,或者是一些客套的邀请,但他已经听不清了,那些声音变成了遥远的、模糊的嗡鸣。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挂断电话的。
等他回过神来,通话已经结束,手机屏幕重新回到了那个公交路线图的界面。
那些红红绿绿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站点名称,此刻在他的眼里,完全失去了意义。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换哪辆公交了。
他站在那天桥上,有些茫然。
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桥下的车水马龙依旧喧嚣,远处的霓虹闪烁,勾勒出这座巨大都市的繁华轮廓,但这繁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
……
客厅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云舒正饶有兴致地陪着女儿“玩耍”。
她手里拿着一个颜色鲜艳、能发出不同动物叫声的布偶,一会儿凑近林锦书的小脸,一会儿又藏到自己身后,试图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引起女儿的注意。
“宝宝看!小狗狗来了哦!汪汪!” 云舒模仿着小狗叫,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林锦书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精力充沛的女人。
这种“婴儿式”的游戏,她已经经历了几次,每一次都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荒谬。
云舒见女儿没什么反应,也不气馁。
她放下布偶,又凑近了些,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声音又软又甜,开始了每天例行的“语言启蒙”:
“妈妈。” 她看着女儿的眼睛,无比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宝宝看妈妈这里,说,妈——妈——”
林锦书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妈妈……” 她在心底冷冷地重复。“真是……可笑。”
她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该怎么……‘自然’地结束这一切?”
上一次是意外车祸,那么这一次呢?婴儿的生命这么脆弱,发生点“意外”很正常吧?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个被精心布置过的、安全系数极高的客厅。
摔倒?不行。家里几乎所有地方都铺了厚厚的地毯,没什么用。
磕碰?也不行。所有桌角、柜角等尖锐部位,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那些透明的防撞角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窒息?比如……睡觉时被被子蒙住头?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感觉到了身边云舒那几乎从未离开过的、时刻关注的目光。
只要自己稍微有点异动,或者呼吸声稍有变化,她几乎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在这种看护下,想制造“意外”几乎不可能。
她评估了一圈,最终得出结论——在这个环境里,想发生点“意外”是真不容易。
“……”
真服了。
“妈妈……妈妈……” 耳边,云舒还在锲而不舍地、用那温柔得让她心烦的声音,诱导着她喊妈妈。
“……烦死了。” 她在心里疲惫地想。“毁灭吧,赶紧的。”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随意地瘫倒在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