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道：“秦姑娘这话，未免有些颠倒黑白。”
秦彩彩脸上的委屈神色微微一僵，旋即又化作千娇百媚的笑意，眼波流转，似嗔似怨：“公子好狠的心，得了便宜还倒打一耙，是想不认账么？”
“秦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季白长行事，向来坦荡。”
季白长神色坦然，平静无比。
“若非姑娘那夜强行引发阵法，欲夺在下元阳，何至于有那日那般说法？论及倒打一耙，季某似乎不及姑娘万一。”
看着季白长那副坦荡无辜，甚至一副是你强迫我的模样，秦彩彩心头火气蹭蹭直冒。
这小贼，当真不要脸至极！
偏生对方说得又好像是那么回事，那夜确实是她布阵在先，意图不轨，如今反倒不好再拿乔作势。
她撇了撇嘴，收敛了那副千娇百媚的模样，没好气道：“行了行了，知道你清清白白，冰清玉洁！不说这个，找你来是有正事。”
“什么事。”
季白长见对方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当下也是松了口气。
秦彩彩走到案几旁，给自己斟了杯水，慢悠悠饮尽，像是要压下心头那点不快，这才重新看向季白长。
“季公子如今已是仙宗弟子，此番驾临凤炎王朝，总不会是闲着无事，来看风景的吧？”
“秦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梁府？”
季白长眼神一凛，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当下，静静等待着狐妖的下文。
“看来我说对了？”秦彩彩眼睛一亮，继续道：“是不是宗门让你来调查梁府的妖物？”
“纠正一下，不是调查，是诛杀。”季白长面无表情。
“都一样...不过，季公子，这妖物，你不能杀......”
“怎么？莫非秦姑娘知道些什么？”
秦彩彩叹了口气，说：“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凤炎王朝，也是为此妖而来。”
季白长有些好奇，“细说。”
“季公子...可曾听闻青丘之名？”
青丘狐族。
妖族中极为古老的一支。
这几个字的分量，在妖族之中，不啻于人族修士眼中的顶尖仙门圣地。
前世，他虽未曾与青丘狐族有过直接深交，却也听闻过不少关于他们的传说。
族人天生擅长幻术媚术，容貌绝世者比比皆是，修行天赋亦是得天独厚。
只是这一族，向来深居简出，极少涉足人世纷争。
若非有惊天动地的异宝出世，或是牵扯到某些因果，绝难见到他们的踪迹。
“秦姑娘的意思是，梁府那妖物，与青丘有关？”
“何止有关。”秦彩彩收敛了所有媚态，神色间竟带上几分郑重，“那是我青丘一位长辈，因些许意外，流落至此。”
季白长沉默。
若是此事牵扯到青丘一族，那可就麻烦了......
道德仙宗虽是正道大派之一，门规森严，斩妖除魔乃是分内之事。
可若对方真是青丘狐族，还是长辈，此事也需掂量一二。
斩妖，也得看斩的是谁家的妖，除的是哪个山头的魔。
没根脚的，一剑杀了，那是替天行道。
有背景的，就得讲究个以和为贵。
秦彩彩叹息：“具体缘由，涉及族内隐秘，不便细说，但这位长辈绝无害人之心，只是出了些岔子，暂时失了心智。”
“失了心智？”季白长挑眉，“秦姑娘可知，梁府上下，已因此遭劫？”
“我知晓。”秦彩彩点头，脸上也闪过一丝无奈，“所以我才留在这凤炎王朝，此事因我青丘而起，自当由我青丘了结，只求季公子高抬贵手，容我将长辈带回，必有厚报。”
季白长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
这狐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呢？
还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了？
更何况，他如今身负《东壁十二卷书》，背靠仙宗与师尊，又有前世记忆，寻常的厚报，他还真未必看得上眼。
“秦姑娘凭何让我相信？”季白长问道。
秦彩彩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问，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递了过去。
玉牌触手温润，其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狐图腾，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
“此乃我青丘信物，见此牌如见我青丘使者。”秦彩彩正色道，“季公子若是不信，可持此牌前往任何与我青丘交好的仙门验证。”
他沉吟片刻，将玉牌还给秦彩彩。
“此事，季某可以暂缓。”
秦彩彩眼睛一亮。
“但，”季白长话锋一转，“我需要知道全部实情，梁府之事，并非小事，若处理不当，凡人眼中，便是我仙门失职。”
秦彩彩闻言，面露难色，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
“好！但我需要公子保证，此事绝不外传。”
“可以。”
秦彩彩这才压低声音，缓缓道来：“那位长辈，乃是我青丘......”
......
落霞峰顶。
凌霜静坐，一缕神识，早已穿透云海，落在了南方某只小鸟雀身上。
季白长与那狐妖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
秦彩彩......
夺走长儿元阳的，就是她么？
念及此，一丝极淡的杀意如冰棱，一闪而逝。
青丘狐族，倒是有些麻烦......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略显急促的声音。
“师妹，师妹！师妹可在？”
又是玄清那老东西？
凌霜皱着眉头，切断了与云雀的联系。
玄清道袍微乱，几步跨入洞室内，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师妹......”他喘了口气，直入主题，“奇书......出世了！”
奇书！
凌霜眸光一凝。
自从天机决断，已有数千年无人得以飞升。
世人皆言天道无情，断绝长生路。
直至不知从何开始，有大能推演天机，断言世间存有八大奇书，每一本皆蕴含夺天地造化之奇术，若能集齐八书，修成八法，便可打破桎梏，叩开天门，问窥真正长生大道。
此等传说，于修行界鲜为人知，只有少数人知晓，却也缥缈如云烟。
数千年来，也从未有确切的奇书现世记载。
如今......
第一本奇书，终于出世了么？
“不是预测，还需数十年后么？”
“唉！”玄清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天机紊乱，如今其余三大宗门皆有动作，还有那些蛰伏的老怪物，都已经往那边去......”
凌霜心头微沉。
别人只知奇书关乎飞升，关乎长生。
于她而言，却不止于此。
师尊仙逝前曾言，她的身世来历，便与某本奇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如今，是长儿最需要她的时候。
万一自己离开，他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玄清岂会看不出她的迟疑，“师妹，可是在担心你新收的弟子？”
凌霜并未否认。
“师妹放心，宗门自有安排......我看，蝶仙不就挺合适么？她久不出山，修为精深，又是你师姐，门下也没弟子，由她代为照看一二，总不至于出乱子。”
蝶仙......
一想到那不靠谱的样子，她本想拒绝。
可就如玄清说的那样。
毕竟是自己的师姐。
外人...终究没有自己人上心。
凌霜沉默片刻，终是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