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最该保持安静，但寂静的空间里有些微摩擦的声响。害怕自己出岔子的人悄悄地调整姿势，力图获得最稳定的姿态，不要在保持身体静止时一不小心失去平衡。这样想的人不止一个，结果汇合成了微弱的响声。
第一只丧尸从楼梯口一晃而过，在昏暗的月光中留下些许残影。紧接着是喉咙里哼哧哼哧的更多丧尸，它们好像目的明确，根本不往楼梯的方向看一眼。
真好。静澜心想。它们的行动似乎不是完全无序，见缝就钻，也许像羊群一样跟随着带头的丧尸？
正这么想着，一只胖胖的丧尸摇摇晃晃地走过，却因为肥胖，在楼梯口撞上了墙角凸起。
胖僵尸恼怒的哼唧了一声，原地打了个转，迈了两步想跟上尸群，身体却突然停止住了。
它的脑袋开始向后转——并不流畅，因为颈部的脂肪堆积让它的动作有些僵硬。
自然，当它转过头来，楼上的几人早已收回了窥探的目光，把探出的头缩了回来。
静澜和可可、小夜对了眼神，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可可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几人“注意听”。
胖子丧尸的脚步声很响，所以它有什么移动，大家可以觉察。
随着路过楼梯口的丧尸数量变多，所有人的心跳都在加速。
约莫二十秒后，胖子丧尸沉重的脚步终于再度响起，似乎是有些犹豫的原地踱步，可能还是想回归尸群，但因为路过的丧尸数量很多，它一下子插队不进去。
几人稍稍舒一口气。就怕这家伙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可可又用两根手指指了指眼睛，又指指楼梯方向，意思是“让我看看？”
静澜摆了个OK的手势。
可可起身正要探出头，楼梯的实心水泥扶手那边，突然探出个人头来。
是个扎马尾辫的女孩……的丧尸。
女孩丧尸背对着楼梯的窗户透过的月光，黑洞洞的眼睛里好像有幽幽的绿色鬼火。
可可心跳几乎骤停，一个念头马上支撑住她的理智：屏住呼吸，不要发出声音，不然会害了大家。趁机用匕首把丧尸解决掉就行。
作为参加过很多次野外徒步，还跟着父亲打过猎的女汉子（虽然她不喜欢这种称呼），她的神经大条程度远超普通女生。
但眼前的少女丧尸稍稍扭头，窗户透过的月光映照了它的侧脸。
可可突然觉得，这张脸怎么那么像夏花。像那个被自己……
“吃掉”这个概念刚刚复现，可可的心理防线中像突然被挖空出一个黑洞一样，理智纷纷沦陷其中。
“啊！！！”短发少女失声尖叫。虽然一秒之后她马上恢复理智，抽出腰上的哨格匕首，狠狠地从少女丧尸的下颌向上刺入，拔出，然后左臂手肘猛撞，少女丧尸闷声翻下了楼梯去。
月光映照下，几个人看清了少女丧尸的穿着——一身体操服，脚上的平底舞鞋是她能安静上楼的原因。
这样一下子发出的噪声，最终还是让最终方案被迫施行。
楼下的尸群顿时躁动起来，原本彳亍的胖子吼叫着，脚步声吧嗒吧嗒响起来，冲着楼梯就上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密密麻麻的尸群迅速聚拢过来的声音。
楼梯中的昏暗让丧尸们出现了摔倒了踩踏，但尸群没有止步，踩着同类的尸体，发疯一样往二楼涌来。
“操！”可可气恼捶了一下楼梯扶手。她很难想象自己会出现失控的情况。而且偏偏在这种最要命的时刻。
但现在没时间咀嚼失误。静澜拉了一下表妹的衣袖，示意马上从窗口跳下去。
而楼梯口，小夜握紧了手里的螺纹钢梭标，楼梯下，攒动的丧尸群伴随着腐臭气息正在迅速逼近。
“撑住！”静澜只留下两个字，纵身跳下。可可从之前被小夜压制的驾驶员那里拿到车钥匙，也跟着越过窗口。
注意楼下情况：避免撞上丧尸，一跃而下。
落地瞬间全身力气向前狠命一掰，稍稍蜷曲的身体顺势前滚翻，把重力造成的冲击快速拆解开。
兄妹二人成功着陆后，在楼下大喊大叫，争取吸引一些丧尸，避免全部往楼上涌去。确实有很大一部分丧尸跟着他们去了。
这两人跑步速度很快，应该能走脱。小夜咬咬牙，（我这里也不能掉链子，我要成为配得上做他们朋友的人）。
哪怕之前只能任人保护，但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残留着一些疑似体术的肌肉记忆后，小夜开始对自己有了信心。
（我可以的，我可以成为和自己向往的人肩并肩的同伴。）
一直不怕死（丧尸当然不怕死）的丧尸打头阵连跑带爬冲上楼梯，小夜用梭标朝着它胸口一刺，沉沉的皮肉破裂感从梭标杆子上传来，但往回抽梭标时，那丧尸却粘在梭标上，大概螺纹钢上的螺纹和丧尸的肋骨卡住了，旁边的壮汉马上从侧面一刺，狠力一掰，丧尸才从小夜的矛尖儿上脱离。
这种战斗方式一经测试便显得效率低下。两个人这么一折腾才解决掉一只，而转眼间两三只丧尸已经恶狠狠地蹦上二楼。
“开灯！拔枪！”老曹一声喊，两个手电筒打开，照亮了二楼的楼梯口。
两只丧尸被光一刺激，惨白得发青的面容似乎映照出淡绿色的油亮光泽。它们冲着缩在各个角落的幸存者们瞪大眼睛，发出凶恶的嚎叫。
与幸存者们绝望的惊叫同时响起的是枪声。
画家曹仁爽和管武器的老李同时开枪阻击涌来的尸群。室内的枪响震耳欲聋，人们几乎被震慑得不敢惊叫。
但几十颗子弹击退五六只丧尸后，后面的丧尸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奋不顾身地挤上二楼。而几个枪手并不太熟悉枪械使用，老曹换子弹时居然手抖了，弹匣直接掉地上。
后来才知道老曹这是第一次摸枪。关于枪械的知识全靠b站刷海外华人玩枪的短视频。
能打中已经不错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层楼的几十个手无寸铁的幸存者，就要成为丧尸的伙伴了。
脚底抹油的念头一闪而过。小夜知道，这是最符合自己性格的选项。
自己从来不是能挺身而出的人。从小到大，一切行为都是被安排好的，被要求循规蹈矩，独善其身。少管闲事。
但此刻，自己主体性中的某块东西仿佛被更换了。
自己并不想退缩。
即使恐惧感并未消失，但一种不可名状的兴奋似乎在隐秘的角落里悄声鼓动自己。
动手。
那个声音好像在说。
你可以做到。
挺起梭标，狠狠刺入迎面扑来的丧尸心窝子里，然后直接把对方摁墙上，使劲一旋，抽出梭标，再去刺第二只……
耳边响起一声惨叫。扭头一看，一只丧尸正要从自己后肩咬来，却被一箭射中了太阳穴。
是一个角落里端着弩机的男人发射的箭。那弩机就是之前小卖部里射了杜兰一箭随后被小夜杀掉的男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