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他心念传音，“劳你先行一步，探看一番虚实。”
“不去。”灵犀的回应斩钉截铁，冷若冰霜，“我非鸡鸣狗盗之辈，此等行径，恕难从命。”
许云时心中了然，并不强求。
“既如此，”他淡然道，“那我便亲自走一趟。”
言罢，他身形再动，如夜枭展翼，悄无声息地贴着阴影，朝着那座青瓦木屋缓缓靠近。
月色之下，他的身影，仿佛一道融入暗夜的墨痕。
身形甫落，许云时便如一缕融于暗夜的青烟，悄然潜入了那座青瓦木屋构成的院落。
院内寂静，唯有虫鸣低语。
他足尖轻点，避开地上散落的枯叶，正欲深入，一道纤细身影却蓦地从旁侧厢房转出，是个丫鬟装束的女子。
事发突然，避无可避。
许云时眸光一凝，未及对方反应，指尖已疾点而出，正中其颈后。
那丫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子便软软倒地，悄无声息。
她甚至未能看清来人的模样。
许云时看也未看，径直绕过，继续向内行去。
行不多时，经过一间窗棂透出朦胧暖光的屋子，里面隐约传来女子清悦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小翠？外头可是你么？再添些热水来。”
声音清泠，如玉珠落盘。
许云时脚步一顿。若置若罔闻，立时便会惊动屋中之人。
他心念电转，略一思忖，当即循着院中隐隐的水汽与柴火气息，摸向了后院一角。
果然，那里设有一处简易灶台，锅中热水正自沸腾，白汽氤氲。
他寻了个半旧的木盆，舀满热水，端在手中，只觉一股灼热透过木壁传来。
重回那扇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心中已打定主意，倘若对方抬眼，便先发制人，将其打晕再说。
然而，甫一踏入，门扉尚未合拢，一股沛然灵力便扑面而来。
无形无质，却似山峦倾覆，压得他心头一窒。
修真者！且境界远在自己之上！
许云时内心微澜，面上却不动分毫，只垂首低眉，端着木盆，小心翼翼地朝内走去。
屋内水雾氤氲，暗香浮动。
借着水汽弥漫的间隙，他眼角余光瞥见，一只巨大的木桶置于房中，一个女子正闭目静坐其中。
水面堪堪及肩，露出一段玉颈与圆润的香肩，肤光胜雪，青丝如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
纵然只是惊鸿一瞥，亦可知其容色绝世。
许云时不敢多看，更不敢将目光投向水面之下，只快步走到木桶边。
他的视线落在桶旁矮凳上叠放整齐的衣物。
通体雪白，不知是何等料子，似笼着一层淡淡的辉光，幽香阵阵，正是他方才在屋外闻到的气息。
衣衫之畔，一枚碧绿的玉佩静卧其上，水头极好，触手温润。
他一面将盆中热水缓缓注入桶内，一面趁着水声哗然、雾气更浓之际，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
指尖微动，已将那叠雪白衣衫与碧绿玉佩悄然拢起，顺势带入自己端着的空盆底部。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迅捷无声。
桶中女子双眸依旧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水汽中微微颤动，似沉浸于温汤带来的舒泰之中，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未觉。
许云时屏息敛气，端着空盆，转身便走，脚步轻快而稳定。
直至退出房门，将门轻轻掩上，他才长舒一口气，心跳略快了几分。
行至院中无人角落，他迅速将那柔软的衣衫与冰凉的玉佩取出，贴身藏好。
衣料触体，柔软滑腻，带着女子身上残留的温热与奇异的馨香；玉佩入手，则是一片清凉，灵气隐蕴。
此间事了，他并未就此离去。
这院落处处透着不同寻常，方才那女子修为深不可测，此地定然藏有他物。
他目光扫过院落深处其余几间房舍，身形再隐，如狸猫般潜行，继续搜寻起来。
许云时在另一间稍显整洁的房舍内，于一堆杂物掩映的木箱底层，寻到了一册线装书卷。
书页泛黄，触手微凉，封皮上并无书名，只以古朴篆文刻着三个字。
碧水诀。
他指尖拂过那三个字，心中微动。
“碧水诀？这似乎是碧波宗的入门心法。”
灵犀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虽只是入门，却也是宗门不传之秘。那女子……恐怕是碧波宗的弟子。”
“碧波宗？”许云时翻开书页，目光迅速扫过。
“青蓝屿附近最大的修仙宗门之一，底蕴深厚。杀你，怕是比碾死一只蝼蚁还要容易。”
灵犀的语气冷了几分，“听我一句劝，速速将东西还回去，诚心赔罪。你偷了人家的功法，还拿了她的贴身法宝，甚至连衣物都不放过……若被她知晓，莫说轮回转世，怕是连魂飞魄散都算轻的。”
许云时指尖捻动书页，眸色深沉，对灵犀的警告恍若未闻。
他将那册《碧水诀》小心收入怀中，紧贴着方才所得的女子衣衫与玉佩。
为何要拿走衣物？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赤身裸体，纵使修为再高，那女子总不能立时便追出来。
这其中，自然有赌的成分。但他素来信自己的判断。
念头一定，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出院落，朝着村外疾驰而去。
月色如练，夜风微凉。
许云时寻到村外一处僻静的山坳，四周怪石嶙峋，草木掩映，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他寻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块坐下，这才将怀中之物一一取出。
那册《碧水诀》暂且放在一旁。
他先拿起那枚碧绿玉佩。
玉佩通体莹润，触手生凉，内里似有流光婉转，握在手中，便觉一股精纯灵气缓缓渗入掌心，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此物名为‘幻形佩’，”灵犀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惊叹，“乃是一件颇为罕见的辅助法宝。催动之后，可幻化形貌，只是……”
“只是什么？”许云时摩挲着玉佩，感受着那奇异的灵力波动。
“只能变作活物之形，飞禽走兽，鳞介虫鱼，皆可随心。但死物，或是山石草木，却变不得。”灵犀解释道，“且幻化之时，需得以自身灵力维持，灵力不济，则幻象自破。”
许云时颔首，将幻形佩也贴身收好。此物于他而言，用处极大。
随后，他才将目光投向那本《碧水诀》。
他翻开书页，细细研读起来。
功法开篇，便是一段总纲，阐述碧波宗一脉，以水为基，讲求心若止水，灵动如波的修行理念。
其后便是具体的行功路线与法门，图文并茂，颇为详尽。
此功法虽名为入门，却也精妙异常，远非他先前接触的粗浅炼体法门可比。
许云时沉浸其中，目光专注，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底。
夜色渐深，山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气。
许云时合上书卷，将其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