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知道她不需要吃东西,但他还是指着面包房里的烤炉,礼貌性地问她:“你想吃吗?”
阿尔斯撤走了鼻腔周围的魔力,不舍地把目光从新鲜出炉的面包上移开:“我不吃。”
“好吧。”
莱茵走过去,找老板要了几块耐储存的硬面包棍,掏出铜币付了钱,然后回到阿尔斯的身边。
莱茵是勇者,同时也是个正常的人类,他饿了,他需要吃点东西——他当着阿尔斯的面啃了一口,他发现阿尔斯在看他。
“你要吃吗?”
莱茵掰下一块,递了过去。
“我不吃,”
阿尔斯推开他的手,叹了口气,“不过谢谢你。”
莱茵说:“我看你都快流口水了。”
阿尔斯摇摇头说:“这东西只会在我肚子里发酵腐烂,你一定不想闻到奇怪的味道吧?”
莱茵此后再也没有问她要不要吃东西,他们继续在街上逛。
阿尔斯发现莱茵避开了几乎所有和食物有关的店铺,莱茵也没有去买那些丰富的美食,他的行囊里只有单调乏味的硬面包,他在路过面包店时脚步会加快,阿尔斯要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无暇让视线在五花八门的食物上停留。
可莱茵还是在一家水果铺的面前放缓了脚步,阿尔斯看见,里面摆着南方盛产的湿果。
阿尔斯问他:“你想吃水果?”
莱茵看了摞了几层的红色果子一眼,然后又看看她,说:“算了。”
阿尔斯看穿了他的心思,对他说:“去买吧,不用顾及我。如果我跟着你,给你造成了困扰,那还不如不跟着你。”
说罢,她拉住莱茵的袖子,把他带到那果铺面前,对老板说:“来几个湿果。”
老板是个有点胖胖的中年男人,他正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盹儿,一听见生意来了,立马就坐了起来,可当他看见发出甜美声音的少女满脸缠着绷带,便不由得微微愣神。
“小姑娘受伤了?”老板看着她唯一露出的湛蓝眼睛问。
阿尔斯摇摇头,冷冷道:“快给我家老爷拿点湿果。”
老爷?
老板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她那并不合身的宽大衣服,把她当做和贵族老爷匆忙私奔的小女仆。老板收下她的钱,顺手给她多拿了几个湿果。
“谢谢你先生,愿神保佑你。”
“下次再来。”
“好。”
阿尔斯道别了老板,和莱茵继续在街上走,走了一会儿,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说出了神神叨叨的话。
莱茵也在这时问她:“死灵术士不是不信神么?”
阿尔斯的脑子一片空白了,她愣了愣,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阿尔斯的脸上没有表情,但莱茵还是能从沉默中读出她的气恼。莱茵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说她像米娅,而是把她带到了镇上最好的服装店门前,对她说:“你该换一身衣服了。”
阿尔斯顿在原地。
“我为什么要换衣服?”
“因为你现在的衣服不合身。”
“我身上很臭吗?”
“不臭。”
“不臭,那就不换。”
阿尔斯固执地撇开脸,转身离开服装店,却被莱茵一把捉住。
“怎么?”阿尔斯回头。
“换一身,”莱茵说,“作为朋友,我想送你一套衣服当礼物。”
“礼物?”
阿尔斯嫌弃地斜了他一眼,说,“你不如给自己换一身吧,你身上臭死了。”
莱茵微微愣神,鼻子抽动了几下,问她:“真的?”
阿尔斯:“假的。”
莱茵:“我还是换一身吧,你能陪我去吗?”
阿尔斯想了想,最终还是说:“走吧。”
两人又回到了刚才的服装店。
店面装潢不算很豪华,但却很干净,作为镇上最大的服装店,衣服的种类还算是能满足各种人的需求,有男士的,也有女士的,有普通款式的,也有富商们爱的金丝镶边衬衣,架子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物,店主是个身材修长的女人,她滔滔不绝地和莱茵讲着她东西的好处,从缝制到染料,都用的是镇上能买到的最好材料,莱茵从她粗糙的手指看出,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好裁缝。
“给她选一件,如果不合适的话,马上改一改。”莱茵忽然指了指旁边的阿尔斯。
阿尔斯心里一惊:“都说了...”
还没等她拒绝,店主就热情地拉住她,把她带到了女士的区域:“小姑娘喜欢哪一件,随便挑,我的手艺好得很,你选出来,不出一个沙漏的时间,我就能给你改的万分合身!”
阿尔斯还有些懵,她朝莱茵投去了一个“不讲武德的东西,你等着!”的眼神,接着回过头,默默承受店主那多到溢出来的热情。
上了贼船了。
阿尔斯在心里叹了一声,最终还是顺着店主的指引,将目光放在衣架上的众多女装前。
裙子,全是裙子,红的白的黑的黄的绿的花的裙子...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穿裙子的样子,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急躁。她有些尴尬和羞耻,毕竟她从来没有穿过女人的衣服,可她的心脏不会因为羞耻而加速跳动,她无法脸红,那股羞耻只能憋在心里,憋的她火急火燎。
“就这个吧。”
她毫无感情地指着其中一件白色长裙,长裙勾着花边,丝缕相织,胸口缝有几道花线,整个裙子并不暴露,看起来优雅得体。
店主很高兴,一个劲儿地夸她好眼光,然后把裙子拿下来,放到她身上比了比,“有点大了,我给你改改,请稍等!”
阿尔斯还在原地傻愣着,莱茵就已经把钱付了,店主用绳子量了量阿尔斯的身子,然后把裙子拿到工作间里,仅仅半个沙漏不到的时间,就重新拿着改好的裙子出来了,她把阿尔斯带到一旁的试衣间里,告诉她:“如果不合适,我可以再给你改。”
试衣间的门关上了,狭小的木屋里散发着一股幽幽的木香,阿尔斯手里拿着那块柔软的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穿,还是不穿?
阿尔斯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纠结了多久,直到店主在外面问她:“小姑娘有什么困难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需要...”
阿尔斯慌张地回答,她看了看手里的白裙,心一横,想着——钱已经付了,不穿的话,岂不是浪费钱?
她麻利地脱掉了自己的宽松外套,脱掉了自己的靴子,笨拙的把裙子套在自己身上。
裙子穿好,她才忽然想起,好像穿裙子是不需要脱鞋的。
试衣间里有镜子,镜子里的少女身材匀称,金发落在肩上,和白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簇漂亮的花。
这是她?
阿尔斯有些恍惚,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女人的身子了,尽管她的脸上缠着绷带,但她仍然明白,绷带下是一张纯洁的脸。
门缝里忽然递过来一双鞋,店主在外面说:“这时先生给您选的。”
阿尔斯看着那双女人才会穿的低跟单鞋,无奈地耸耸肩,一边叹气,一边穿上,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勇者好看。
...
两人很快离开了服装店,莱茵说这身衣服很适合她,她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掐莱茵的腰,但莱茵皮糙肉厚,她一点也掐不动。
“该去旅店了。”
眼见天色已晚,街上的店铺陆续关了门,莱茵终于带着她回到白天看见的旅店门口,莱茵找老板要了个二楼的房间,他们走了进去,关上房门就开始收拾行囊。
阿尔斯不是第一次和莱茵住同一间房,她像之前在雪村里的那样,直接躺到床上,等着莱茵清洗身体。莱茵很快洗好了,还是光着上身,壮实的肌肉再一次吸引了她的视线。
莱茵坐到自己床上,对无所事事的阿尔斯说:“也许你也该洗一洗,我给你留了一桶水。”
“我臭吗?”阿尔斯问。
“不臭。”
“不臭,那就不洗。”
阿尔斯固执地说着,然后吹灭了桌台上的蜡烛,房间忽然变得昏暗,她坐在床上,抱着腿说:“你该休息了,白天你把我骗到服装店里,我还没想到怎么报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