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解开外层衣物,一枚被锦囊包裹得极为妥帖的玉盒显露出来。

打开玉盒,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药力气息扑面而来。

盒内,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静静躺着,色泽土黄,表面隐有流光转动,丹体圆润,仿佛蕴藏着大地般的厚重能量。

这,便是地元丹。

“此丹服用,有何禁忌?”许云时在心中问道。

“地元丹药性温和,无甚特殊禁忌。”

灵犀的声音依旧平淡,“寻一静地,吞服炼化即可。此丹足以助你冲破炼体二重桎梏,迈入下一层境界。”

许云时点了点头,将地元丹连同玉盒小心收好。

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略一沉吟,抬手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

俯身,在那女子贴身的腰间衣物内侧,用指尖血,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小字:“地元丹暂借,他日必还。”

字迹虽小,却清晰可见。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女子,不再停留,身形一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隐秘之地,另寻了一处更为安全的山洞,准备立刻炼化丹药。

林间重归寂静。

幽暗渐褪,天光熹微。

柳溪只觉颈后传来一阵钝痛,意识自沉眠中缓缓浮起。

她晃了晃昏沉的头颅,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树根盘结,藤蔓低垂,此处并非她熟悉之所。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突如其来的袭击,那失去意识前的惊惶……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她下意识地伸手往腰间摸去。

空空如也。

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那枚锦囊,那枚玉盒,那枚地元丹,不见了!

慌乱中,指尖触碰到衣料内侧,似乎有些异样的凸起和黏腻。

顾不得少女的羞涩,她急忙解开衣带一角,将贴身衣物翻了过来。

借着林隙间漏下的微光,几个细小的血字映入眼帘,笔画稚拙,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力道:

“地元丹暂借,他日必还。”

暂借?必还?

柳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气血翻涌,几乎又要晕厥过去。

这地元丹,何其珍贵!

念及此丹来历,她心痛如绞。

那是父亲,村中之长,以村里三个初具修行资质的孩童为代价,从青蓝屿上仙门“碧波宗”的仙师手中换来的。

碧波宗,高高在上,俯瞰这屿上众生。

一枚地元丹,足以令炼体境修士破开一重壁障,对这贫瘠村落而言,无异于登天之梯。

父亲将此丹予她,寄望深重,可她……她总觉得时机未至,想要再沉淀一二,故而一直贴身珍藏,未曾服用。

谁曾想,竟遭此横祸!

那人是谁?为何要夺她的丹药?又为何留下这看似承诺,实则渺茫的血字?

无数疑问盘旋心头,却无从解答。

她强撑着酸软的身子,踉跄着走出这片隐秘的林地,朝着村落的方向奔去。

暮色四合,村口那株老槐树虬枝盘错,在残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那里,正是村中猎户之子,石磊。

石磊身形壮硕,气息沉稳,已是炼体五重的修为,乃是村中年轻一辈的翘楚。

他倾慕柳溪已久,村中人尽皆知,柳溪亦明了他的心意,只是一直视他为友,未曾应允。

看到柳溪平安归来,石磊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迎了上来:“溪儿,你没事吧?我……”

柳溪望着他,原本满腔的惶恐与隐约的责备,在触及他关切的目光时,却堵在了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了,若非那贼人将石磊引开,自己又怎会……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石大哥……丹,丹药……被夺走了。”

石磊闻言,身躯一震,脸上的关切瞬间化为惊愕与难以置信,随即转为深深的自责与愧疚。

“什么?被夺走了?……是我,都怪我!我不该……”

他想起自己被一个陌生人以发现贼人踪迹为由引开,此刻方知是调虎离山之计,悔恨得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溪儿,你放心!”

石磊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股决绝的火焰,“从今日起,我石磊什么也不干了!就在这青蓝屿上,一寸寸地搜!只要让我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外人,或是那贼人的半点踪迹,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为你夺回地元丹!”

他炼体五重的气势勃发,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柳溪望着眼前这个自责而坚毅的男子,心中百感交集。

丢失丹药的痛楚仍在,对未来的迷茫依旧,但石磊的话,却像是一缕微光,照进了她冰冷的心房。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石大哥,我信你。”

山回路转,峰峦叠嶂,又寻得一处更为隐蔽的石窟。

洞口藤萝低垂,遮掩天光,内里干燥洁净,杳无人迹。

许云时并未犹豫,径直入内,于一块平整石面盘膝坐定。

他自怀中取出那枚玉盒,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静静躺着,色泽土黄,表面隐有流光转动,丹体圆润,仿佛蕴藏着大地般的厚重能量。

这便是地元丹。

没有丝毫迟疑,他将丹药纳入口中,闭目,运转起那残缺却已烂熟于心的搬山决。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热洪流,沿着经脉奔涌而下,如初春融雪,沛然莫御。

自炼体二重至三重,有此灵丹相助,本该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

然则,过程却远非一帆风顺。

那药力甫一散开,便似点燃了他体内的干柴,一股灼热之意骤然升腾,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紧接着,便是难以言喻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铁锤,正对着他的筋骨皮膜疯狂敲打锤炼。

又似有千万根钢针,在他体内每一寸血肉间穿刺搅动。

“喀喇……喀喇……”

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如同老树枯枝在狂风中呻吟。

筋肉则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拧紧,像是要被一股蛮横之力生生撕裂重组。

周身气血翻腾,如鼎沸之汤,在狭窄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每一条细微的脉络,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拓展。

痛楚如潮,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将他的神智吞没。

但他心如磐石,死死守住一点清明,引导着那狂暴的药力,按照“搬山决”的路径流转。

他知晓,这是破境前的洗礼,是凡胎脱俗骨的必经之苦。

欲窥天门,必承其重。

汗水早已浸透衣衫,沿着他紧绷的下颌滴落,在身下石面晕开一小片深色。

体内的异响愈发密集,从最初的零星爆鸣,渐变为连绵不绝的噼啪之声,宛若炒豆。

某一刻,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壁障轰然碎裂。

一股更为精纯、更为凝练的力量,自那破碎处汹涌而出,瞬间贯通了一条崭新的经脉。

炼体三重!

那狂暴的痛楚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与轻盈。

周身百骸仿佛被温润的泉水洗涤过一般,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与力量。

许云时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暴涨近倍的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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