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一小团浅蓝的半融蜡液在刚玉的衣袖上拼接成字母,在女孩将它看清之后,又黏连,分离,重组成一行新的文字。

【他们用的是钟构传讯器,瘫痪它们的动静会很大。】

刚玉穿着的是深蓝近墨的外套,和蜡液颜色相近。薇洛莉亚用蜡塑术在上面制造的文字,恰巧能被刚玉看清,又能不被几步外站监视着的士兵看见。

“太仓促了。”

刚玉望向显示屏,那里已经不再能看见彩窗城的绯红穹顶,取而代之的是被黄铜织机的船头焰晶照得深蓝的隧道。融流艇启航时,便是这样融化码头的蜡质地面,从地底离开城市。

“是呀,”薇洛莉亚点头赞同,“能提前动手脚的地方太少了。”

她们甚至没能约定要用什么秘语来交流,只能靠眼神、默契还有薇洛莉亚的腊塑术临时应付。

但同时,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随着融流艇深入蜡质环绕之中,薇洛莉亚清楚地感受到潮汐的力量在今日是何等的躁动——潮汐的力量便是混沌的力量,对此刻的她们而言,混沌便是机遇到。

又一次的对视后,无需言语,也无需蜡液文字,两名少女达成了这样的共识。

也是奇怪,她们明明才刚刚认识不到一周,为什么能默契到这种地步?紫罗兰和深蓝遥遥相对,相同的疑惑在两位少女的心中同时升起,而就连这点心绪也被对方看清。

她们肯定不是什么失散的血亲,不如说连种族都完全不同;至于性格,刚玉严谨克制,薇洛莉亚则散漫开朗,同样有不小的差别;她们对彼此也有秘密,短短数天的相识让许多事物至今也被遮掩着不能言明。

可是,一旦眼神相对,她们还是能顺着目光瞥见彼此的内心,也知道彼此的心扉正被揭开一角。就好像她们心中的某物正在共同颤动,只要一个对视就能相连。

这种感觉……真奇怪,并不讨厌,反而像是猫的尾巴轻轻扫过脚踝时,那种让人愉快的、挑逗的瘙痒。

思绪来到此处,两人的脸颊微微燥热,目光也默契地同时别开,让黄铜织机运行的清脆声响短暂主宰了安静的空气。

“刚玉,”为了稀释这短暂的不自在,薇洛莉亚又抛出一个新的话题,“我好像还不知道在奠钟舱的那位船员叫什么。”

“乔尔,烛人平民,我们的工程师,”刚玉自然地接过话题,“他当探险者前在先祖殿堂当侍僧,之后我们又给他买了个主祭资格,这样他就有资格当我们的婚礼祭司了。”

“我记得平民侍僧在那里主要是作为优质血源,”薇洛莉亚越过士兵,走到船长室入口旁,拉下一个拉杆,“殿堂会教他们特殊的修炼法来增强体质和血液质量……”

“所以他的力量不菲,”刚玉补充到,“还有,我们要穿过穹顶了。”

显示屏内不再只有船头焰晶的蓝色荧光,彩窗城的穹顶深入地底,它绯红的光芒从蜡岩中隐隐透出,和蓝光彼此交染成朦胧暧昧的降紫。黄铜织机点点前进,前方的蜡岩逐步融化,而穹顶绯红也逐步展露。

薇洛莉亚开始估算起距离和时间。

“那边的士兵先生,你知道么?”

她对正巧在她和刚玉中间的卫兵招了招手,对方极其警惕地挺直了腰板,转向她的方向。

谨慎,甚至有点过分紧张,看来他的上司了解薇洛莉亚的术法水平,并对他反复强调过需要警惕。

“你们的传讯器选得很好,”薇洛莉亚将语速放慢,语调提升,使谈吐显得自信而轻佻,“如果它靠的是穹顶术法或者烛人术法,我可以在黄铜织机启动的这段时间里把它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纂改掉。”

“然后在你们地面的监控器上,传讯器的信号源会和黄铜织机的实际位置越偏越远,直到完全南辕北辙。这个时候,我们就能把你们全部放倒,黄铜织机也将不知所踪。”

“当然,”烛人公主微微耸肩,情态优雅而自得,“这样的幸运并不会随意发生。”

士兵深棕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没有做出任何回话,而是第一时间拿出传讯器,将薇洛莉亚所言复述给自己的队友。

“问问她为什么要和你这么说。”传讯器发出模糊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和我这么说?”士兵原封不动地照办。

能与上级联系时,会过度依赖对方的命令,薇洛莉亚做出判断。

与此同时,黄铜织机和穹顶间的蜡层也尽数融化,晚霞燃烧的绯红尽数展现在她的眼前。

“分散你的注意力,”薇洛莉亚回应道,“人对惑控术法的抗性是随专注度动态变化的,如果过具冲击性的事实占据了他们的思绪,他们的精神防御将会变得很脆弱。”

“如果你仔细留意一下就会发现,你刚刚拿出传讯仪的动作,还有你上司和你说的话,都是幻觉。”

“什么!?”

士兵后退半步,右手摸向武器,左手掏出奠钟护符,奠钟力场向外展开,试图驱逐烛人术法的影响。

薇洛莉亚笑了起来,前仰后合,并非阴谋得逞,而是单纯地觉得他滑稽。

“……小锋,别信,那娘们逗你玩的。”

传讯仪后是士兵队长无语的声音。

刚玉冰冷的声音随后而至:“并不,其实她有一件事倒是没有骗你——”

于是士兵又一次被引得转身,彩窗城的穹顶也恰好经过船舱的一半,将士兵和他手持的奠钟护符、以及它的防护力场彼此隔绝——

“其实我刚刚也是逗你的。”女孩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而士兵的警惕和专注因被戏弄和虚惊一场降到了最低的低谷——

就像撬开蒸熟的生蚝一样,薇洛莉亚的意志毫无难度地撬开了他的意志,他准备发作的神情刹那间变得呆滞,如一张可以随意涂抹的白纸。

“两位,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他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像没受任何影响那样普通而自然地稍显恼火。

“好啦,”少女扬起手, “现在他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就归我管啦。”

像每一个优雅美丽的女反派那样,薇洛莉亚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而刚玉的深蓝双眸也回以同样的笑意。

被派来监视的士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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