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长皱着眉，细细思量。
师尊平日绝非迂腐之人。
同门结伴历练，怎会与名声有碍、体面不合扯上关系？
除非......
季白长心头一动。
是了，这一世在外人眼里，自己身负五行天灵根，资质远胜前生。
师尊或许是惜才心切，怕自己分心旁骛，耽误了修行大道？
想到这里，季白长心中那点茫然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暖意。
师尊待他，当真是寄予厚望。
他整了整衣袍，对着紧闭的洞门，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师尊。”
“弟子拜入师尊门下，蒙师尊不弃，传道授业，此恩此情，弟子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弟子一心向道，绝无他念，此次下山，与符师妹同行，实乃百宝阁内受人所托，不好推辞，至于莫师妹，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
“弟子向师尊保证，此行只为历练，增长见闻，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会因此耽误修行，请师尊......明鉴！”
洞内一阵沉默。
过了良久，凌霜的声音才轻轻传来。
“你当真没有其他想法?”
“弟子一心向道，此生唯有修行一事，师尊若不放心，弟子自不会强求，待寻个适宜时机，独自下山历练便是。”
季白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为了修行也是为了他与师尊的未来。
换言之，他也并未说谎。
“你与那莫师妹，究竟有什么关系?”
季白长神色不变，嘴角却微微上扬:“师尊多虑了，弟子与莫师妹，不过是寻常同门之谊。”
凌霜不置可否，也不再追问。
“也罢，你既已决定，为师不便阻拦，出门在外，须知进退，不可冒然。”
“为师...盼你平安归来。”
“师尊放心，弟子此去，谨记师尊教诲。”
他缓缓退开几步，又深深一揖，这才转身离去。
洞室内，凌霜坐在寒玉床上，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慢慢柔和，心中气闷也随之散去。
‘这臭小子...真让人不省心......’
......
天玄峰。
莫锦之收到季白长传来的讯息，唇角微扬，已开始收拾下山所需的物品。
她取出一只小巧的储物袋，细细点算着下山所需之物。
丹药、符箓、换洗衣物，还有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
旁，一只肥嘟嘟的雀鸟，正蜷缩在软垫上，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忽地，这雪羽雀毫无征兆地一个激灵，浑身羽毛都炸了起来！
方才的睡意荡然无存，豆大的眼睛里瞬间满是惊恐。
它察觉到了！
就在自己体内，凭空多出了一道冰冷强大的陌生存在！
“叽叽！！”
莫锦之整理好最后一件物品，回头看了一眼：“怎么，做了噩梦？”
“叽......”
刚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它意识中响起：“再敢乱叫一声，拔光你的鸟毛。”
雪羽雀瞬间僵住，连忙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你再睡会，等下山了，我再唤你。”
莫锦之笑道，随后继续检查有没有疏漏。
“锦之，可收拾妥当了？”
门外，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
莫锦之脸色惊喜，随后恢复如初。
“好了，这就来。”
雪羽雀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不敢乱动。
主人啊主人......
鸟鸟我啊...有麻烦了......
......
凤凰不栖梧桐不坠，道德仙宗深居九霄。
百峰连绵如龙，云海翻涌，俯瞰人间。
入世修行，需由赤月坪乘坐飞舟下山，再取小路行至山脚。
季白长三人立于赤月坪，望着脚下云海，山间雾气漫过脚踝。
“早便知道道德仙宗坐落九霄，却未亲眼见过如此场景，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莫锦之感叹。
“多出门走走，总是好的。”
季白长笑道，前方飞舟已至，他率先一步，上了飞舟，朝二人招手：“走吧，下山去。”
叶舟顺风而下，山势渐低，云雾渐散。
三人半日便已飞至山脚，改为步行。
“此去凤炎王朝，徒步走出这仙门山脉，约莫还需三日。”季白长道。
这是三人首次离开道德仙宗，道路两旁奇花异草，林深莫测。
“此番下山，乃是仙宗交予我等一个斩妖历练。”季白长取出一枚玉简，开口道：“凤炎王朝梁府，近来有妖物作祟，王朝官府难以应对，故而向道德仙宗求援。”
“什么妖物？”符灵儿好奇问道。
“玉简所述，非大妖，但也非寻常小妖，梁府曾请散修驱妖，但没有成果，且近月来梁府仆人已死伤数十，梁家主母更是重病难愈。”
“凤炎王朝建国不过千年，却已成东洲有名的强国，那梁府乃开国元勋后裔，故而凤炎皇帝上书......”
眼下，季白长便将这世俗王朝与道德仙宗的关联，一五一十告知二人。
符灵儿起初听的很兴奋，后面越听越是心不在焉。
本以为下山会有多有趣，此刻听季白长在这念经似的，少女的头都快大了。
“季师兄，别说了，我就跟在后面，给你打打下手就好。”
季白长无奈，转头看向莫锦之。
莫锦之倒是听得极认真，只是眉宇间似有不解。
她出身市井，于王朝勋贵，仙门纠葛之事，终究隔了一层。
季白长见状，哑然失笑。
算了。
反正自己带着她们便是。
何必解释这么多。
“总之说来说去，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去驱妖除怪，顺道护得一个世家平安。”
“季师兄总能将事情说得明白。”
莫锦之轻轻颔首。
便在此时，符灵儿忽然停下那双大长腿。
随后从储物袋里掏摸起来，献宝似的捧出几样物事：“季师兄，莫姐姐，别光顾着赶路说事，我虽在百炼峰学炼器，可这厨艺也练过几手，你们尝尝看！”
“哦？没想到符师妹还有这一手？”
季白长顺手接过一面色泽焦黄的大饼，入手微沉
他不动声色，稍稍用力一捏。
饼身纹丝不动，坚逾顽石。
莫锦之见符灵儿兴致勃勃，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伸手接过，道了声谢，便要往嘴里送。
季白长眼角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等......”
一个“等”字刚出口，莫锦之已是贝齿轻启，咬了一小口那面焦黄大饼。
下一刻，莫锦之那张素来平静的俏脸，微微一僵，眼神都变了。
“怎么样？”
“......味道很好。”
“我就知道！百炼峰上那群师兄师姐们，天天说我做的东西，喂狗狗都不吃！我看他们就是修仙修久了，根本尝不出好坏！”
“这样......我听说辟谷久了，是会丧失味觉。”
“对吧？还是莫姐姐你懂我，以后路上，咱们的伙食，我包了！”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季师兄，你也别愣着，快尝尝。”
季白长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
只是在趁着符灵儿转头的瞬间，莫锦之不动声色地侧过头，飞快将嘴里那点东西吐进了路旁的草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