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子身高近一丈，肌肉虬结，将儒士长袍撑得紧绷欲裂，偏偏生着一张儒雅清癯的脸，山羊胡修剪得一丝不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那件墨色长袍上，以金线绣着斗大的「德」字。
“这位便是夫子帮主，尚夫子阁下。”灵虚公子微笑引荐，语气却比方才凝重三分。
白飞飞瞳孔骤缩，单目镜中，三人头顶的金光刺目欲盲！
三个金丹！难怪金蟾商会要忍气吞声！
尚夫子落座时，檀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轻抚长须，声音如洪钟大吕：
“小丫头，听闻你伤我门下四子，可有辩解？”
白飞飞喉头发紧，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墨如烟硬着头皮起身：“尚前辈，是晚辈机关失控误伤贵帮弟子……”
她悄悄向灵虚公子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却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边缘。
“哎……”尚夫子吹开茶沫，“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们确有不是之处……然也不至于将其打得筋骨俱碎，有失分寸。”
灵虚公子问道：“那尚帮主打算如何赔付？”
尚夫子不慌不忙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四徒自入我门下，耗灵药三千斤，食灵谷万石，辅以……”他指尖轻点竹简，一行行朱砂小字泛着血光，“共计十万晶石。”
“十万？！”白飞飞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响，“你们怎么不去抢？！”
尚夫子抚须而笑：“此乃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他忽然语气一沉，“若有人想赖账，且问问我的师弟们答不答应……”
话未说完，身后两名壮汉猛然踏前一步，浑身肌肉喷张，上衣瞬间爆裂！
古铜色的后背上，赫然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仁」！
「義」！
疤痕狰狞扭曲，仿佛是用烧红的铁笔生生刻进皮肉。
会客厅内温度骤降，尤其是墨如烟修为较低，在金丹期威压的笼罩下浑身战栗不止，不由自主抓住了白飞飞的衣袖。
知道此刻，白飞飞感受到二师姐如此要强的人，也有无助的一面。
尚夫子悠然将一纸契约推到墨如烟面前，羊皮卷轴上「卖身契」三字触目惊心。
“签了它，以此抵消债务，从此与天机阁再无瓜葛。”
墨如烟颤抖着提起笔，却被拦住了。
“且慢。”
白飞飞凝视对方，眼中毫无惧色，“签什么签？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带走师姐！”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哦？”尚夫子大感意外，哪怕是金丹初期的修士都会臣服于自己的威压，遑论筑基炼气的菜鸟。
“姑娘好气魄，不签也行，打赢老夫的师弟，此事一笔勾销！”
看着那两名如山岳般雄壮的金丹体修，白飞飞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倒不是她无所畏惧，而是刚刚给自己算了一卦，得知今日并非自己死期，因此怎么作死都是可以的。
“好，打就打，别说我以大欺小。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一个低级修士要单挑三个金丹？放眼整个逍遥盟都没人敢说这话吧。
尚夫子这才发现，这个丫头从头到尾都从容得有些离谱了，难道她当真深藏不露？
他不由再次想起子夏等人的伤势，能一照面就瞬秒四人，这个修为就算自己也未必可以，难不成真是这个小丫头所为？
灵虚公子见场面就要失控了，连忙站起身道：“两位稍安勿躁，凡事以和为贵。这钱，金蟾商会出了。”
尚夫子一听，当场借坡下驴，“看在灵虚公子的薄面上，老夫自不会与晚辈计较，就按公子所言吧。”
墨如烟这才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朝灵虚公子投以感激的目光，“可这是十万晶石啊！怎么能让公子如此破费？”
“无妨。”灵虚公子轻抚折扇，笑意不达眼底，“筱雪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区区钱财，何足挂齿。”
尚夫子抚掌大笑：“德不孤，必有邻！灵虚公子高义！”
他起身拱手，儒袍上的「德」字金光流转：“既如此，夫子帮与天机阁恩怨两清。望他日……”
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白飞飞：“有教无类，再续前缘。”
他起身离去时，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墨如烟才虚脱般瘫坐在椅上。
“白姑娘，你差点招来杀身之祸。”灵虚公子郑重警告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何必与这些莽夫较劲？”
白飞飞无赖地笑了笑，盯着他折扇上那上面“不堪一击”四字，果然人如其名。
墨如烟则郑重起身，向灵虚公子深深一揖："感谢公子仗义，此番恩情，如烟铭感五内。"
"墨姑娘言重了。"灵虚公子轻摇折扇，玉面含笑，"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能化干戈为玉帛，便是值得。"
他忽然话锋一转："只是......在下另有一事相求。"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一卷金丝玉轴的契约自他袖中滑出，在案几上徐徐展开。羊皮纸上的墨迹泛着淡淡灵光，条款清晰可见：
「金蟾商会特聘墨如烟任司鼎长老」
月俸五千晶石，可调用商会所有天材地宝，独占"天工坊"炼器室......
条件之优渥，令墨如烟呼吸紧张。
"公子这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灵虚公子语气温和如水，循循善诱道："以墨姑娘之炼器天赋，埋没在山野实在可惜。若能得商会资助，必定一飞冲天。"
他翻转折扇，另一面上写着"金蟾吞月"四个大字，"若你应允，筱雪姑娘亦可为客卿长老，来去自由，月俸万晶。"
一万晶石......
这个数字在墨如烟脑中炸开。天机阁倾全派之力，十年也未必能攒下这个数目。那些梦寐以求的炼器材料，那些......
"我......"
背叛的念头刚起，她猛地掐紧掌心。师尊夙星憔悴的面容在眼前闪过，小师妹懵懂的眼神，大师姐沉默的背影......
"承蒙公子厚爱。"她深吸一口气，将契约缓缓推回，"但如烟......不能答应。"
灵虚公子并不恼怒，反而露出赞赏之色："墨姑娘重情重义，令人钦佩。只是……"
他目光转向桌上的十万晶石债务清单，三缄其口，仿佛在问：这十万晶石，天机阁要如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