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言瞬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我知道了。”他说,“那么,就这么办吧。”
“……?”
“在你还不能确定什么之前,我们就先这样。”他说,“正好我也不认为自己谈得上是非常明白……并且有一些事,也还没有跟你讲过。”
“这是指……?”
“我没有7岁前的记忆,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一个人蹲在了雨里。”言瞬指了指自己的右眼,“那个时候,这里就用绷带包着。”
“……”
“之后,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把我捡回了家,而那个人,最后也成为了我的‘父亲’。”
“你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吗?”
“嗯,因为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言瞬点头,“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他是一个考古学家……对大毁灭之前,世界原本的样子很感兴趣,所以会去到各种地方。”
“是他教会了你各种事情?”
“是啊……不然的话,我大抵早就死了。”言瞬说,“包括在才引绊了你,发现你迟迟不醒来的时候,给你吹的曲子,也是在和他一起踏上的旅途中,从结识的再羁者那边学过来的。”
“我有印象……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白音说,“我总觉得……我在哪里听过那首曲子,并且还相当的熟……”
“或许是在你原本的世界,十分广为人知的曲子吧。”言瞬道,“它原本是用笛子吹奏的,只是当时我觉得笛子谈不上是很好携带,于是父亲就又教了我口琴,接着把他自己的口琴送给了我。”
“原来是这样……”
“再后来,父亲因为探索遗迹时发生的魔素感染,最终去世了。”望着面前白音的脸,言瞬继续了他的讲述,“在这之前,他把我托付给了一位在朱雀军担任中尉的人——那之后,我就成为了朱雀军的一员。”
“那个时候……你多大呢?”
白音问,这让言瞬想了想。
“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按父亲的估算来看,应该算是十二岁吧。”言瞬说,“在那之后过了两年,我被选进特别部队,因为总是在死亡率很高的任务里存活下来,所以得到了奇怪的称号。”
“朱雀的……怪物?”
“嗯。”
一阵沉默,白音望着言瞬的右眼,继而开口。
“那……这里,也是从最一开始,就这样的?”
“非要说的话……不是。”言瞬淡淡地道,“这里最开始没有眼睛……在被选中之后,那里的特殊机构……稍微对士兵们进行了一点实验,这个就是在那时被安进去的。”
“……实验?”
“简而言之,这不是眼睛。虽然看起来和真的一样,但并不具有任何视力。”言瞬说,“你现在看起来会觉得它和另一只眼睛一样,是因为我有戴着特制的隐形镜片……不然的话,它其实本来是蓝色的。”
“蓝……?”
“我的核心回路,不是火属性吗?这就是用来平衡用的魔石——通过相反属性间的压制与调和,来达到进一步提升锻炼效果,好让魔力能够越用越多。”言瞬道,“不过,我不确定特制镜片的覆盖效果,所以平时才会都戴着眼罩。否则,如果在使用魔力的过程中把它烧掉,那么就或多或少地会有些太显眼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想让你知道。”言瞬说,“我认为你会想要了解这些……就算你不想,我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告诉你,我并不是一个足够安定的,能够保证给予你安宁的人。”
白音沉默。
“我会什么都不记得的出现在街道上,这本身就有些奇怪。”言瞬继续说下去,“还有,我在和同期士兵一起接受训练的时候,总是会感觉身体能够自己动起来。就算遇到父亲,在他死去后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能算得上是足够幸运,可一次又一次地从战斗中生还,和大家对危机的感受不同,就算被实验也没有因此变成傻子……或许这听起来有些自吹,但我还是觉得,这恐怕不单单是‘幸运’或‘不幸运’的问题。”
“说不定,我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怪物。”言瞬道,“所以,如果有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的。”
分开后的第二次接触,这回是白音主动抱住了言瞬。
“就算有……”她把脸压在他的胸口,“我也不会走。”
闷闷的声音让言瞬怔住,继而在感受到她的手上施力之时,嘴角不由得地上扬。
“那可不一定。”他说,“也许过一天,你就会再次把我忘了。”
“那也不会走。”白音倔强地咬着字道,“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如果是……我反过来把你忘了呢?”言瞬道,“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假设有一天,我也不再是我的话……”
“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的。”
“要是那样的事,实际上就发生了呢?”言瞬说,“要是我伤害你,你大可以去杀了我。”
“……我不要。”
“那么,至少尽早离开我吧?”
“……也不要。”
哪怕是拥抱久久都未得到回应,白音也不曾放开自己的手。
不仅如此,她还把言瞬的身体抱得更加紧了。
“……有点痛。”从那力道中感受到了某种决心,言瞬没办法地回道,“你也用不着生气……我刚才所说的,也只是防患于未然的一份假设。”
“我讨厌。”
没有一丝犹豫地说着,白音从言瞬怀里抬起脸来。
“你不准忘了我。”
“……命令?”
“是要挟。”
执拗的声音强调着,白音抓紧了言瞬的衣裳。
“即使有一天,我会变得不再是我——你也不准忘。”
“否则的话?”
犹如探究般的询问,就在言瞬的眸光,落进了白音眼中的那个瞬间。
“否则的话……”
于低喃间踮起了脚,在两唇相触的瞬间,世界的一切都好似为之静止。
“……这就是最后了。”
在脚掌落地的时候抬手推开对方,白音别扭地移开脸颊,不想要在这时去看对方的反应。
她本想就此后退离开,可还没等她再一次有所行动,言瞬的两手就已经同时压住了她的肩膀。
“你耍流氓。”他说,“我还什么都没同意呢。”
“你在引绊我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我同意啊。”低低地辩驳着,白音的声音确实越来越轻,“再说……”
“嗯?”
“你要是觉得被占了便宜……”
“就怎样?”
“……就自己再占回来嘛。”
她嘀嘀咕咕地道,继而听到面前传来一声叹息。
他的手伸了过来,扳过脸颊。
“张嘴。”
……或许还有很多不确定吧?
肯定还有很多不明白吧。
白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些事情,她也认为言瞬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只不过……
在眸光交汇,又继而闭上眼的时间里。
就连受不了的黑暗也——
全都不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