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想象姐姐亲手做的爱心便当此刻竟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强忍着恶心把饭吃完，他终于盖上饭盒，低头看着手上腕表的分针恶作剧似的往十二点钟方向跑步前进。
顶着五月份的艳阳天，江怀宁独自游荡在空无一人的校道上。
手表的指针正把他往琴房的方向拽，表盘反射的太阳光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故意绕了大半个校园，哪怕汗水浸透后背，煎熬与挣扎黏在冬冷夏热的校服上。
正午十二点，江怀宁站在琴房外的老松树下，听学校钟楼的钟声准时敲响。
琴房适时传来“刺耳”的琴声，透过彩窗，他隐约看见其中低头专心弹琴的少女。
烈日透过琴房的玻璃彩窗，将子书婳笼罩在交错光影里。
此刻，她穿着蝉翼般透光的雪纺长裙，裙摆随着《月光》的旋律在琴凳上铺展成绽放的昙花。
裸露的肩头露出凝脂般的细腻皮肤，胸前项链随呼吸起伏，让人忍不住把目光移到她脖颈下大片雪白的肌肤上。
江怀宁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收回目光时暗骂了一声。
推开门，屋外的热浪裹挟着琴房里徐徐的冷气，冷热交替之中，他看见子书婳正踩在琴凳横梁上，小腿绷出优美的弧线，动听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而出。
此刻的少女仿佛语文书里北国出尘的佳人，遗世而独立。翩然的模样优雅得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让他很难与之前那个癫狂暴戾的家伙联想起来。
无言的注视中，江怀宁的喉结随着少女抬腕的动作滚动。手指悦动间，子书婳薄纱袖管滑落，露出洁白无瑕的藕臂。
她足尖轻点着踏板，纯白棉袜露出玉琢般的脚踝。
终于，她难得抽出一点目光分给少年。
“喜欢这个造型吗？有没有那些无聊的男生们常说的白月光的感觉？”子书婳在转调间隙瞥了怀宁一眼，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
江怀宁正要开口说话时，无礼的风突然从他身后敞开的门口灌进，调皮地掀开少女裙裾，露出她大腿上绑着的洁白丝带。
“特意选了和她同款的雪纺呢……”
子书婳仍旧低头喃语，在少年愣神之际，声音突然提高好几个分贝：
“可惜她又矮又丑，穿不出这种味道。”
悬日突然被乌云吞噬。
子书婳在突然的暗淡中继续弹奏，雪白后颈随着旋律起伏，就连背后少年开口的声音也自动屏蔽。
“怎么样？”最后一个余音消散，子书婳言罢紧闭双眼，十指轻抚琴键，深吸口气，似乎极力压迫着什么。
“什么怎么样？是我问你，你到底想怎样！”
江怀宁突然起身，踢开少女脚边的苹果汽水瓶，发泄早已满溢的怒意。
“我问你，我刚刚弹得怎么样。”
子书婳仍旧低头，双手抚摸琴键，语气依旧平静难测，似乎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他。
见少女始终重复着刚才的问题，江怀宁眼底闪过一丝精芒，违心的话语无比顺利地从嘴里吐出。
“呵，难听死了。”
闻言，子书婳终于肯扭头看他一眼，微微颔首的眼中带上警告。
“不说实话的话，我可就要去跟程舒窈说实话了。”
江怀宁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攥紧的拳头到底缓缓松开。
“你刚刚弹的《月光》……很不协调。”他实话实说，只希望少女能就此打住。
不料这话突然勾起子书婳的兴趣，微扬的嘴角泄出不知讥讽还是其他的诡异情绪：“哦，是吗？具体说说。”
江怀宁滞了片刻，没想到子书婳像是有受虐症似的，非要自己挑出她的拙劣。
“高音区的颤音，低音区的和弦，还有……”
“真不知道你这水平怎么参加的省赛。”
江怀宁的喉结滚动，未尽的话语突然卡在嘴里。
他看见少女正用着痴迷可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是啊，为什么一看见你，我就弹不好了呢？为什么只有你能发现我情绪的每一处波动呢？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子书婳忍不住在心头低语，在少年不安的目光中，她忽然笑出声，这个笑容让她苍白的脸泛起病态潮红：“果然，只有你能懂我。毕竟……我们两个是同一类人。”
“你有病吧？”江怀宁皱紧眉头，原本勉强冷却的怒火油然而生。
“谁跟你这种疯子是同一类人了！”
闻言，少女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反倒安然坐在琴凳，双腿优雅地交叉翘起二郎腿，看着面色涨红的怀宁，露出猫捉老鼠般的微笑。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话音未落，江怀宁不耐烦地将她打断：“子书婳你到底要搞什么鬼把戏，天天这么折磨别人有意思吗？”
语落，少女不自觉怔了会，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落寞，片刻才重新组织语言。
“折磨？勉强算是吧。”
“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没有拒绝和反抗的权利。”
她淡淡说道，眼底的不忍转瞬被冷漠取代。
“你跟那个经常接送你上学的年轻女人是什么关系？”言语中淡淡的嫉恨就连她自己都惊讶。
然而江怀宁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只当对方又在拿自己寻开心。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回答。”子书婳的语气情不自禁地变冷。
“她是我姐。”少年没好气地撇出一句话。
“亲姐姐？”子书婳继续追问，声音中是难掩的迫切。
江怀宁愣了片刻，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摇头。
“这倒不是……”语出他才惊觉不妥，转而抬头瞪了少女一眼，“关你屁事。”
闻言，子书婳微微颔首，并不在意少年突然蹦出的粗口，反倒看着他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自言自语：“那就难怪了。”
紧接着，她像是猜到了什么，露出恶劣的笑，盯得怀宁心里发毛。
“不是亲姐姐的话……”她张开的红唇中吐出刺耳的词句：“做些肮脏的事也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