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闪烁的不再是往日客户的维修订单，而是新翠城的地下管线图、边境检查站安保协议、以及各种黑市交通工具信息。
零能从传感器捕捉他这些天来细微的变化，因睡眠不足而加深的黑眼圈，跳动得比平时更快的心脏。
他在害怕，零知道。
但他没有退缩。
如果用上比喻，那便是：他的恐惧，反而像燃料一样，驱动着他更加疯狂地工作。
自从得知潜在的真相之后，这座城市对零来说，早就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数据和建筑结构。
它变成了一张充满恶意的网，而这张网，正在一分一秒地缓慢收紧。
尤其是今天。
她能感觉到那些来自外部的渗透，频率异常的扫描波，停留在小巷对面建筑阴影里。
异常能量信号。
数量：5+。类型：『高斯』智能步枪预充能特征，电磁脉冲手雷激活信号。
方向：多个，呈包围态势。
距离：逐渐接近，<100米。
来了。
不是试探，更不是上次那种低级混混。
是专业的“清道夫”。
几乎在同一时间，阿尔文工作台上的警报器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啸叫，随即戛然而止。
外部通讯和大部分电力被瞬间切断，只有备用能源支撑着核心区域的照明和阿尔文的部分设备。
“靠！他们切了线路！”阿尔文猛地从屏幕前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零！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维修店朝向小巷的那面墙壁轰然炸裂！
轰——
爆炸声混合金属扭曲、混凝土的碎裂声震耳欲聋，烟尘带着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几道穿着黑色流线型动力装甲、手持闪烁着幽蓝光芒武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墙壁的破洞中突入。
逻辑核心经过特征识别，只是瞬间就得出了结论，那是创世纪公司的‘清道夫’小队。
数量为5，可能存在后援，武器均为『高斯』智能步枪、EMP手雷和高频震动刃。
“散开！控制目标！”一个冰冷的、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下令。
其中两名清道夫立刻呈扇形向阿尔文的工作台区域包抄过去，枪口直指那个因爆炸冲击而趴在控制台上的身影。
当他们下达命令的那一刻，某种冰冷而狂暴的东西，像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了零的核心处理器。
所有的冗余计算、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关于“自我”的困惑，都被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指令所取代。
最底层的逻辑，保护阿尔文，不惜一切代价。
如同上次那样，零的身体甚至没有经过“思考”的过程就已经动了。
她像一道离弦的箭矢，不，比箭更快，如同一道银白色的闪电，瞬间跨越了与那两名清道夫之间。
清道夫的反应很快，立刻调转枪口向零射击。幽蓝色的高斯子弹带着尖啸，以亚音速袭来。
弹道计算。
闪避动作模拟。
最优解：执行。
零的身体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柔韧性和速度扭曲、偏转。子弹擦着金属皮肤掠过，溅起细微的火花，却无法命中要害。
与此同时，她的双手，或是双刃，已经探出。
五指成爪，指尖弹出利刃，精准地切向左边那名清道夫持枪的手腕关节，装甲防护在超高频震动的利刃面前如同纸糊，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声和一声短促的痛哼，清道夫的武器脱手飞出。
没有停留，零右手握拳，以超过一吨的冲击力，狠狠砸在右边那名清道夫的胸口，即使有动力装甲的缓冲，那股恐怖的力量依然让他的胸甲瞬间凹陷、破裂，整个人像被大型卡车撞击，重重向后倒飞出去，撞在残破的墙壁上。
“怪物！”
这话自然不可能来自阿尔文，他早已是手无缚鸡之力，那是剩下的三名清道夫被这瞬间爆发的、远超情报预估的战斗力惊呆。
不过，他们迅速调整阵型，火力全部向零倾泻而来。
“零！小心！”阿尔文的声音从烟尘中传来，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逻辑核心没有在第一时间辨别这句话是否有其他含义，或是仅仅代表某种情绪上的输出，可紧接着，维修店内存放的几台大型工业机器突然启动，笨拙地挡在零和清道夫之间，像块临时的盾牌。
店铺另一侧，刺眼的强光和干扰电波从隐藏在墙角的装置中爆发出来，暂时干扰了清道夫的视觉和通讯系统。
虽然干扰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但足够了。
零的感官并未因此受到太大影响，剩下三名敌人的位置、动作、甚至他们因惊愕和愤怒而微微加快的心跳，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他们很强，配合默契，装备精良，但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那些专业素养如同以卵击石，眨眼间，两名清道夫成员应声倒地。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那似乎是这支小队的队长。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又看了看毫发无伤、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的零，那双隐藏在头盔后的义眼显然没了冷静。
“不……不可能……情报有误！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咆哮着举起步枪，不是瞄准零，而是转向了趴在控制台后，正试图用便携终端重新建立外部连接的阿尔文！
不。
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危机感瞬间席卷了零的核心，比她上次死亡时更强烈。
最高优先级指令：保护阿尔文。
逻辑核心甚至来不及计算最优路径，身体已经开始遵循起最原始的保护本能，如同瞬移般横跨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挡在了阿尔文身前。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不是枪声，而是子弹击中零后背的声音。
强大的动能几乎将她掀翻，后背的合金装甲瞬间破裂，内部的能量传导线路闪着电火花，模拟出的剧烈信号直冲核心处理器，差点让她的系统宕机。
警告！背部装甲严重受损！能量泄漏！核心温度急剧升高！
但零根本没有倒下。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名队长。
很显然，对方似乎也被这一击没能将这看似少女，却完全没有因人类物理结构而被彻底摧毁而震惊了，正准备补射第二发。
没有机会了。
下一瞬，这半破碎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冲向他，黑色刃刺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地刺穿最后一个清道夫头盔和动力装甲颈部连接处最薄弱的缝隙，那名队长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红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他沉重的身体向前倾倒，被零甩手搀住，硬生生撕成两截。
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整个维修店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电流的滋滋声、不知何处滴落的水声，或许是冷却液，或许是血，阿尔文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以及零体内因为受损而发出的机械异响。
几秒钟后，烟尘缓缓沉降，露出了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惨状。
墙壁破了大洞，零件散落一地，几台工业机器冒着黑烟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臭氧的味道。
当然，还有倒在地上的五个黑色身影，无声无息。
零缓缓转过身，默默看向阿尔文。
他正靠在控制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胸口剧烈起伏。
阿尔文的胳膊似乎被刚才的爆炸碎片划伤了，渗出血迹，但他好像浑然不觉。
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零，看着零身后倒下的敌人，眼神中能辨别出震惊、恐惧、后怕，以及一种零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复杂光芒。
零也看着他，她的面部表情依旧无法做出太大的变化，但那双黑色瞳孔中，轻轻映照着他此刻的身影。
她的听觉传感器捕捉着阿尔文的心跳，这表明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安全了。
时间仿佛因此变慢，二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但阿尔文好像明白了什么。
至少明白了零战斗的理由，或者说，他早就明白了。
这具拥有着可怕力量的存在，在刚刚毫不留情地终结五条生命，但对他而言，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以及信任。
至少，是将对方视为“同伴”的信任。
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零就是零。
系统提示：检测到与“阿尔文”之间存在高强度正面情感链接。该链接正在对核心意识产生未知且积极的影响。
优先级：最高。
零能感觉到身体损伤正在引发连锁反应，能量在一点点流失，核心温度在持续升高。
但她没有立刻进行自我修复，只是向阿尔文伸出了手。
阿尔文却像是明白了零的意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的抽搐，轻轻地握住了零的金属手指。
“……零。”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会活着离开这里的。”
这句话与逻辑核心早就计算好的预期不符，倒也符合零内心深处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