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转告她的。”
阿尔斯回头对莱茵说，然后吸了一口有助于冥想的香薰，闭上眼，准备入梦。
莱茵没有再说话打扰她，静静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这次没有格雷斯那个新手累赘，他只需要专注恶灵的动向就好，可他的视线却还是时不时瞥向阿尔斯的方向。他看着那个跪坐在地上的熟悉背影，看着那个如瀑依旧的金发，他喜欢保护她，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
莱茵的耳朵动了一下，他察觉到山顶的风变得更大了，不远处有诡异的声音在徘徊，他知道是恶灵要来了，那些孤魂野鬼顺应着法阵的召唤，借助法阵的魔力现身，随时可能会朝着那个召唤它们的人泄愤。
莱茵默默抽出腰间的长剑，涂抹上剑油，然后站起身，朝着阿尔斯的身后走去...
...
山顶的积雪被莱茵的脚步糟蹋的面目全非。
一夜过去。
天边刚刚露白，阿尔斯就睁开了眼，她的脚因为长时间的跪坐而僵硬，她站不起来，便默默唤了一声：“莱茵...”
“你醒了。”
莱茵坐在一旁的木桩上，正拄着剑休息，一听到阿尔斯在喊他，便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帮我一下，”阿尔斯说，“我的脚没有知觉，太冷了，我起不来。”
“好...”
莱茵抓着她的胳膊，试着把她扶起来，可她的腿脚始终保持着弯曲的姿势，无法伸直，莱茵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反而破坏了她身体的平衡，这让她立刻直挺挺地朝着雪地倒下去。
好在莱茵及时把她接住，然后将她扶正。
弄了半天，她还是以同样的姿势，跪在同样的地点，只是微微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难道要将她扛回去？
莱茵想象了一下，他扛着一个保持着跪坐姿势的僵硬女人...就像是在扛着一根长了头发的板凳。
莱茵不知道该怎么办，便说道：“你上次也没有这样僵硬。”
阿尔斯把身子躬起来，双手撑在雪地里，回头看着他说：“昨晚太冷了，我就收回了魔力，自然也会让身体的温度下降...快点来帮我，别看了，我现在不敢往腿上注入魔力，腿上冻得我难受...”
“我把你扛回去？”
"你想搞行为艺术吗？"阿尔斯斜了他一眼。
莱茵愣了愣，阿尔斯现在嗔怪的样子和米娅一模一样，他想了想，说：“我为你烧一壶热水？”
阿尔斯歪歪脑袋：“你带水壶了吗？”
“没有。”
“那你可真是废话大王。”
阿尔斯用手挤着眉毛，对莱茵做了个皱眉的表情。
莱茵问：“那怎么办？”
阿尔斯说：“很简单，你用你的体温帮我暖暖脚就行。”
莱茵的眼睛明显睁大了。
阿尔斯才不管莱茵愿不愿意，反正她不能接受自己像根板凳一样被扛回去，她努力鼓了鼓腮帮子，催促莱茵：“搞快点！”
“好...”
莱茵长出一口气，蹲了下来，掀开她背后的斗篷，把夹在屁股和脚后跟之间的布料扯出来，阿尔斯的脚底就这么完全显露了。她的肌肤并不红润，但也并没有雪那样苍白，她的脚底因为蜷缩而有些微微褶皱，可那仍然遮掩不住她脚趾的圆润和光洁。
“快点...”
阿尔斯又在催促。
莱茵只好抓了上去，他的手很大，将她瘦削的足踝握住，然后包住她的整只脚，他定定握着，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块柔软的冰。
“你真的好冷。”莱茵说。
阿尔斯哼了一声：“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废话大王。”
莱茵为她捂了一会儿脚，感觉她暖和了一些，便说道：“你尝试注入一点魔力过去，你的脚应该暖和了。”
“我已经这么做了。”
阿尔斯微微蜷缩了一下脚趾，表示她现在已经能动动脚了，她扭头对莱茵说：“你捂就捂，别在我脚上乱动，很痒。”
“好的。”莱茵说。
过了一会儿，阿尔斯说：“现在该捂腿了，在我脚上垫块布，不然一会儿冷了，你又要捂一次。”
莱茵又愣了愣，一边说好的，一边把手探了上去。
这次是小腿。
和小巧玲珑的脚不同，小腿要更加长一些，不像冰块，而是像一块冰棍。
莱茵问：“你还没往小腿注入魔力吧？”
阿尔斯说：“没有，刚才为了朝脚上传输魔力，只是让魔力短暂在小腿上停留过一阵。”
莱茵趁机捏了捏她的小腿，说：“好的。”
片刻过后。
阿尔斯忽然说：“够了，别捏了。”
莱茵又愣了愣，把脸撇到一旁，像是个被发现做坏事的小孩，他短暂的思考过后，问道：“大腿呢？”
阿尔斯无语地看他一眼：“大腿接触地面的话，那就不叫跪，叫做趴了。”
莱茵挠挠头：“也对。”
...
两人很快下了山。
脱离了雪域，阿尔斯才终于感觉鼻孔里没有了冰渣子，她此时已经穿上了鞋子，可脚上似乎还残留着莱茵握住她的感觉。
她紧紧跟在莱茵的身后，一路上没怎么说过话，可她总是回想起刚才莱茵为她捂脚的感觉，暖暖的，很舒服...让另一个男人给自己捂脚，自己还觉得很舒服，这种事情怎么想也会很奇怪吧？
她尽量大口吸气，试图让雨林里的潮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她还是会不断想起刚才的一切，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患上了强迫症，她不得已，只得找莱茵搭话，她对前面健步如飞的莱茵说：走慢点，我跟不上。
其实她跟得上。
莱茵停下来，回头看她一眼说：好的。然后他真的放慢了速度。
阿尔斯也跟着放缓脚步，然后问莱茵：“你怎么一直不问我，见没见到阿尼娅？”
莱茵一边走一边说：“你没有说，我觉得你有你的原因。”
阿尔斯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当时我站不起来，忙着处理当前的急事罢了。”
莱茵问她：“那你见到了吗？”
阿尔斯摇摇头：“没有。”
莱茵没说话。
“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阿尔斯拉住他，喜悦地说，“这说明她也许还活着。”
莱茵停下来，回头看着她：“就算还活着，那也和死了没区别。”
阿尔斯：“为什么？”
莱茵：“村里的人为了保守秘密，不会去找她，也不会承认她是村里的人。”
阿尔斯顿住了。莱茵说的是对的，村里的人为了让北方人的秘密看起来没有泄露，也只会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更要和阿尼娅那孩子撇清任何关系，就连那孩子的叔叔，也被那个老人单独叫到了屋子里，那个老人要他保守秘密，至少...要在北方人面前坚称村里没有这个人！
社会性死亡。
阿尔斯想到高塔的书里提到的词汇，她反驳道：“不对。”
莱茵问：“为什么不对？”
阿尔斯说：“还有人记得她，还有人以后会去找她，这些人中有我，有你，等战争结束了，我会去找那孩子。”
莱茵怔了一下，看着如此认真笃定的阿尔斯，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隔了好一会儿，说道：“你和她很像。”
“谁？”
“米娅。”莱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