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白姑娘日后找到了陈廷敬的罪证,一切的真相,我会向二位和盘托出。”
无论郭红绡还是楚灵芸,似乎都将调查大理寺卿的事情视为要务,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如果想要得到卷宗以及知晓黑斑病的真相,白玉怜就得尽早揪出陈廷敬的罪状。
话虽如此……
“实际上根本没有头绪啊……”
白玉怜忍不住地轻叹一口气,烦闷间一不留神将吸饱墨汁的狼毫含入檀口,在沉思中细细旋转把玩。
为了找由头接近陈廷敬,白玉怜先是按照郭红绡的指点,与陈廷敬的掌上明珠陈婉仪套近乎,接着又想方设法当上了陈婉仪的教书先生。
可在这之后,便毫无进展了。
陈廷敬身为大理寺卿,几乎三天两头不着家,总是外出公干,也从来不会将公务带回家处置。
作为陈婉仪的教书先生,自己需要随时在她身旁为其解惑,所以也无暇分身去跟踪大理寺卿的行迹。
“白先生……白先生……”
“唉,要是我能隐身就好了……这样便可暗中探查想知道的事情,而且潜入女浴时还不会被发现……”
嗯?不对,现在的自己似乎就能随意出入女浴来着。
“白先生!”
一声娇喝唤回白玉怜的意识,她从沉思中抬起螓首,只见自己的门生陈婉仪正一脸困扰地望着自己。
“白先生,您已经把我砚台里的墨汁饮尽了。”
陈婉仪伸出莹白玉指向书案上的雕花砚台,那里只剩半块墨块,方才研磨的墨汁已然见底。
而白玉怜的红唇间还衔着那支狼毫,樱粉香舌被墨汁浸得乌黑,舌尖顿时泛起一股难以忍受的苦涩。
“啊——!呸!呸呸呸!!”
白玉怜作呕两声后,丢开手中的毛笔,慌乱地端起手边的紫砂茗壶往檀口里灌茶。
好一番折腾后,狼狈不堪的白玉怜捂着绞痛的小腹瘫倒在木椅之上。
陈婉仪唤来闺房的丫鬟,取来一方绵软湿毛巾,随即递给半边脸蛋已成煤黑的少女。
“先拿这个擦拭吧。”
“多谢……”
白玉怜虚弱地道谢,接过陈婉仪递来的帕子,一下一下揩拭着芙蓉玉面上的污痕。
与此同时,陈婉仪将一纸完成的算术试卷摊开在少女跟前。
“方才您布置的题目,我已完成,请您过目评阅。”
白玉怜瞥了眼桌上倒置的沙漏,那是她为陈婉仪设定的答题时限。
细沙穿过窄径不断下坠,现在仍余四分之一。
“写得这么迅速,不再检视一遍吗?若是就差一分及格怎么办?”
白玉怜莞尔接过试卷,然后起身往砚台注水研墨。
“我已检查过,这一回颇有把握。”
陈婉仪端坐书案,纤纤玉指轻搁修长秀腿之上。
她微微昂首挺起玲珑酥胸,精致细眉间荡漾着几许得意神采。
白玉怜执起案上的狼毫,一手撩起低垂的衣袖,随后便伸臂过去蘸墨。
就在批改试卷的途中,门外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喧哗声。
白玉怜知道,那是陈廷敬归府了。
每逢大理寺卿返家之时,府中的仆从都要抓紧起锅烧水,为家主备好洗尽疲乏的沐浴热汤,尤其在这般隆冬时节。
只不过有一点甚是古怪……
“怎么会这么早回来?”
白玉怜喃喃自语道。
此时尚是日中,离大理寺下衙还有好一段时日。她来陈府已有时日,却从未见过陈廷敬如此早归。
白玉怜一边修改卷面,目光一边频频朝外张望。
很快,陈廷敬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的步履匆匆,苍白长须也不敢随意飘摇。而他的身后,跟着两位身披黑袍的客人。
一位低垂着脸,似乎不愿让人瞧见真容,只是隐隐从中透出一抹金光。
另一位虽然身体被黑袍裹覆,但仍能窥见底下那副丰腴玲珑的曲线。
纤细柳腰托起饱满高耸的酥胸,浑圆挺翘的臀部更是扭出诱人的弧度,看得少女两眼发直。
而就在此时,身披黑袍的女子微微侧身,不经意地露出她半边脸庞——半边模糊难辨的容颜。
因为她的脸上,戴着一张胖娃娃的戏剧面具。
面具的口鼻和眼瞳全被镂空,尽是漆黑一片,那个乌黑的笑靥与弯如新月的眼窝正对着这边微笑。
白玉怜心头一惊,立即远离窗棂,紧贴墙壁躲避。
那个面具,白玉怜再熟悉不过了,简直快成了自己的梦魇。
“…………顾静姝。”
而另一人,想必就是随其一同越狱的莫桂了。
少女额间划过一滴冷汗。
再向窗外张望时,陈廷敬已带着二人消失在长廊尽头,仿佛方才所见只是少女的幻觉。
“怎么了吗?”
陈婉仪见少女神情诡异,便出声询问。
为了不让其察觉自己的心虚,白玉怜一跃跳到陈婉仪身后,将她当做挡箭牌。
从眼中挤出两滴泪珠后,少女娇滴滴地呼喊着:
“有、有蜘蛛!人家怕怕啦!”
声音又柔又轻,带着丝丝害怕颤抖的啜泣。
黑发少女趁机像只撒娇的小猫般将脸埋入陈婉仪后颈,琼鼻贪婪地享受着闺秀娇躯上那股独特的幽香。
陈婉仪虽未瞧见蜘蛛踪影,但见少女如此惊恐,还是耐心地轻抚少女发顶,像哄孩童般安慰自己的老师。
“好了,哪有什么蜘蛛啊。”
很快,陈廷敬便带着二人走回,直奔陈府大门而去。
他再向门口的马夫叮嘱几句后,与顾静姝二人同乘一车离开。
白玉怜躲在陈婉仪身后,将陈廷敬等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少女的直觉告诉自己,现下必有蹊跷。而一切谜题的答案,也许就藏在这座巨宅之中,否则陈廷敬也不会冒这般大的风险将两名通缉犯带回府上。
“请问白先生,我的试卷何时能批改完呢?”
陈婉仪在旁催促着。
白玉怜大笔一挥,在卷面上留下评分。
“批改完毕五十八分,因检查不周罚你再做一套二十页的习题。由于老师刚才饮墨过多所以现在身体很不舒服,请问府上的茅厕在哪里?”
一连串话语把陈婉仪绕得晕头转向。
在她为白玉怜指明茅厕方位后,少女倏地冲了出去,身手矫捷得全然不似不适的模样。
书房里只剩陈婉仪一人,默默拿着那张画着“五十八分”大字的试卷,心情略显低落。
“还是没能及格么……”
但失落仅在陈婉仪心中盘桓片刻,她轻拍粉颊,很快便重振精神,开始专心致志地写起那本二十多页的习题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