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怜宛如一只灵巧的仓鼠,从围墙边探出娇俏的脑袋,确认四下无人后,她矫健地一跃而下,落入陈廷敬卧房的后院。

为避免真容被人瞧见,她还用一方结实的黑布蒙上了俏脸。

“依顾静姝她们进陈府后的方位判断,最可能的就是这间房了。”

陈廷敬的寝室位于宅邸三楼,靠近后院的出入口唯有一扇敞开的木窗。

若不走正门,就得白玉怜攀墙赤手而上了。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会飞!”

乌发少女不禁吐槽道。

所幸墙面尚不至于光滑到连指尖难以附着,只要寻得个好落脚点,兴许能在中途借上一借力。

白玉怜又观察了一番,旋即拿定了主意。

“好,就决定是你了。”

她伸指一点墙上某块凸出的木料,纤细美腿划出一弯新月,踢开长袍和雪絮,随即双足蹬地,三两步冲上墙面,两指一勾,恰好停在半空。

紧接着少女腰肢一拧,似一尾弹跳的锦鲤,眨眼间便攀住了敞开的窗棂。

如此这般,白玉怜小脚踏空,一点点自窗台升起,旋即翻身入室。

“呼,总算进来了。”

少女长舒一口气,开始审视屋内。

两张红木桌椅,两幅蛇形图画,两个衣橱并立,中央则设一张卧榻。

缓步行至室中,房间里的一切陈设都井然有序,却又透着些许诡异。

这里所有物件无一不秉持着对称原则摆放——无论壶嘴朝向,亦或地面纹饰,连两盏燃尽的油灯液面,全部恪守均衡公正的理念,丝毫不差。

潜入其中的白玉怜对这番家具布置心生悚然。

“为什么我遇见的那些豪富权贵总会带点怪癖呢?”

从M属性的罪犯顾静姝,到S气十足的名门闺秀苏碧瑶,再到如今有着家具对称癖的嫌疑人大理寺卿。

少女不禁苦笑摇头。

但现下她无暇感慨,当务之急是揭开陈廷敬不惜冒险带顾静姝二人回府的缘由。

仔细搜寻一番后,她将目标锁定在衣橱中的一个挂锁抽屉。

“……既然他不会把公务带回府处置,就说明里头不会藏着什么大理寺机要文卷,还特意上了把铜锁,不可疑才怪呢。”

少女俯下纤腰,秀目凝视着铜锁。

“这玩意儿跟青石镇官衙里那些锁倒是差不多。”

白玉怜说着,葱白指尖从袖中掏出一根粗铁丝。

她从前因调戏妇人被捉时,就靠这招越狱过多次,早已驾轻就熟。

将铁丝往锁眼里一通乱捅,再以轻飘粉拳砸向锁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铜锁应声而开。

白玉怜小心取下铜锁,小指勾起抽屉把手徐徐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巴掌大的红绢册,其中一本格外醒目。

之所以醒目,并非册面有何标识,或摆放方式有何特殊,只是白玉怜总隐隐觉得……

“……我好像见过这个记事簿。”

怀着某种确信,白玉怜缓缓拿起那本绢册,随手翻开一页。

册页上字迹格外工整。

“十一日的可爱少女,售出一百二十钱。”

“十四日的琉璃巷女郎,售出二百三十钱。”

“十六日的新进少女,售出一百八十钱。”

——这分明是顾静姝的亲笔。

——这就是当初顾静姝买卖少女的账簿。

顾静姝被自己与慕容瑾擒入大狱之时,此物本应随案卷入档封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会现身于大理寺卿的寝室之中……”

白玉怜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她苦寻不得的陈廷敬罪证之一。

“居然就这么堂皇地摆在抽屉里,仅以一把粗劣的铜锁保护着吗?”

白玉怜紧盯手中绢册,不禁眉头深锁。

但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他可是大理寺卿啊,除却皇帝之人,谁敢直接查他?

“哎️️☝️🤓!但我敢。”

什么正当程序搜查,有没有搜查令,不注重嫌犯的个人隐私,你跟皇上去说吧,我们都在努力地活着。

言罢,白玉怜将册子藏入怀中,正欲将铜锁复原,却闻廊上骤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顾静姝与陈廷敬二人交谈的声音。

“糟了!他们不是坐马车走了么!怎么突然又返回了?”

几人的回马枪令白玉怜猝不及防,她环顾室内,似乎已经没有能躲藏的地方了。

……

顾静姝与陈廷敬走在前头,莫桂则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为何突然折返?”

陈廷敬锐利的目光扫过顾静姝,问道。

方才车驶得好好的,顾静姝却忽然要车夫掉头,急迫到未跟陈廷敬二人解释分毫。

兜帽下的顾静姝闻言只幽幽一笑。

“女人的第六感啦,就是感觉账册那般大大咧咧搁抽屉里,有些不太放心。”

她迈开莲步,丰腴长腿生生将长袍走出旗袍风姿,细腻肌肤裸露在凛冬之中。

锋利的爪刃在她指尖旋转不止,颇有几分自信。

“话说,大理寺卿大人从不担心么?突然冒出个贼子,不慎将那些账册尽数偷去什么的。”

“窃账簿而不图金银之贼,便不是等闲贼盗了。”

陈廷敬重又抬头走在前方。

“何况我陈府戒备森严,连皇帝亲卫都难以侵入,何须担忧?”

“难说哦。”

顾静姝脸上黑洞洞的胖娃娃面具颤动几下,仿佛嘲弄着大理寺卿的傲慢。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三楼,行至房门前。

陈廷敬背手立于一旁,想瞧瞧这疯癫女子要搞出什么名堂。

莫桂袖中备好袖剑,向顾静姝颔首示意准备妥当。

而顾静姝微侧娇躯,黑袍紧贴勾勒出臀部曲线,随即她一记猛踢,木门轰然洞开。

脆弱门栓迅速旋转,将门扇砸向墙壁,又可怜巴巴地慢慢弹回。

三人望向那间对称得诡异的卧房。

——里面空空如也,安静十分。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由顾静姝亲口打破了此番宁静。

“什么人也没有呢。”

可她嘴上这么说着,双腿却自觉地朝屋内迈去,爪刃也被紧紧握在掌心。

莫桂随之而入,紧接着是陈廷敬。

衣柜没有被人打开,铜锁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要么是窃贼的手段过于高明,要么其实根本就没人来过,只是顾静姝的神经太敏感了。

虽不知顾静姝心中有何想法,但明显陈廷敬偏向于后者。

“走吧,我们还赶时间。”

可就在陈廷敬回身的瞬间,顾静姝却忽然打起屏气的手势。

“大理寺卿大人,你细闻,”她倏地微笑道,“是不是有种,别样的味道?”

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少女味道。

——顾静姝这个死变态最喜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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