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窗外的蝉鸣刚响起，整个城市就已经被《仙剑奇侠传》的海报淹没。音像店的橱窗里，徐裳倾饰演的赵灵儿一袭白衣，手执桃枝，眉目如画。旁边摆着她的首张个人专辑《Super Star徐裳倾》，封面上烫金的签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虽然有不少仙剑原著粉吐槽电视剧改编太大，但这丝毫不能阻挡它成为现象级的热播剧。
“又卖断货了！”文具店老板擦着汗，把最后一张专辑递给排队的女生，“这都第三批进货了！”
徐铭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对面文具店摊位旁挂着好几幅徐裳倾的海报——她穿着他从未见过的雪纺长裙，齐刘海下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唇角微扬的弧度恰到好处，在镜头前闪闪发光。
和记忆中那个会跟他抢零食、会穿着校服和他一起去网吧打星际的女孩，判若两人。
徐裳倾的座位空了很久。
课桌上一尘不染，桌洞里却塞满了粉丝送的信件和礼物。徐铭每天都会像完成某种仪式般帮她整理，把歪倒的信件重新叠好，把快要坏掉的零食及时丢掉。
“徐裳倾今天又不来？”老师习以为常地跳过点名册上她的名字。
前桌的同学转过头，轻声说：“《娱乐新天地》今天有她的专访，好像是去沪市录的。”
徐铭低头记笔记，铅笔尖却“啪”地断了。
他其实知道。昨晚通电话时，徐裳倾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从听筒传来。他听着那熟悉的鼾声，既心疼又不安。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时是徐铭熬夜写代码到凌晨，才听到门口传来钥匙声；有时是他早起上学时，发现徐裳倾已经出门，餐桌上留着半杯没喝完的牛奶。更多的是，徐裳倾整天都没有回来，毕竟她的公司在省城不在老家这里。
而电视机里却总是有她的身影：
《快乐大本营》里她和主持人互动；
《超级访问》里她谈拍摄趣事；
娱乐新闻播着她参加某品牌代言活动......
每多看一次，徐铭心里就多一分不真实感——那个在镜头前优雅得体、对答如流的少女，真的是会跟他抢鼠标键盘、会偷偷把辣椒塞进他碗里的徐裳倾吗？
又是一个没有徐裳倾的日常，徐铭在学校小卖部排队结账。
前面的两个女生正兴奋地翻看杂志：“赵灵儿这张写真太美了！我要剪下来贴床头！”
“听说她和演李逍遥的男主私下关系很好？”
“肯定啊！你看这篇专访，他说最喜欢她这种努力的女孩子……”
徐铭的手无意识收紧，塑料瓶发出刺耳的声响。直到走出便利店，他才发现买的饮料已经因为捏得太用力而微微变形。
夜深人静时，徐铭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系统的代码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始终无法突破瓶颈。而此刻的徐裳倾——
也许在豪华酒店接受采访；
也许在摄影棚拍摄新广告；
也许和许玥他们讨论下一张专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T恤，眼镜后面消不掉的黑眼圈，因为无法突破被自己抓得乱成一团的头发。
电脑右下角的企鹅突然跳动，是徐裳倾发来的消息：
「明天又要去跑通告，别等我了QAQ」
徐铭盯着那个颜文字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嗯」。
他想起上周无意间看到的娱乐杂志——某位当红小生公开表示欣赏徐裳倾，那些八卦的女生看了后，全是“好配”、“李逍遥比较配”之类的呼声。
而自己呢？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一个连和她并肩出现在公众场合都不配的……青梅竹马。
徐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手从抽屉深处取出那台有些褪色的随身听。耳机线在指间缠绕，像是解不开的心事。他轻轻按下播放键，熟悉的旋律立刻流淌进耳中——这是徐裳倾送给他的亲笔签名专辑，封面上她的笑脸依旧明媚。
专辑里的每一首歌他都听了无数遍，甚至能跟着旋律哼唱每一个音符。在那些被媒体反复播放的热门歌曲之外，徐铭最钟爱的是一首并不那么出名的《为什么》。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不自觉地循环这首歌。
“无法向任何人提起你，想放弃却无法放弃，只能说一句：我想你。”
徐铭的手指无意识地跟着节奏轻敲桌面。这句歌词像一把钝刀，每次听到都会在他心上划出新的伤痕。他想起在小卖部，那两个女生谈论徐裳倾和李逍遥的绯闻时，他只能沉默地捏扁饮料瓶。
“与你共度的昨天，无比的幸福，能维持现状就比什么都好。”
第二段副歌响起时，徐铭摘下眼镜，用指节揉了揉发酸的眼角。随身听的显示屏泛着微弱的蓝光，映照出他疲惫的面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像被无形的手越拉越远——她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而他只是台下无数仰望者中的一个。
耳机里的歌声渐渐淡去，徐铭却没有立即按下重播键。他望着书桌上那张他们初中毕业时的合影——照片里的徐裳倾还扎着马尾辫，毫无顾忌地搂着他的脖子大笑。那时的他们，距离还没有现在这样遥不可及。
徐铭望着窗外的夜色，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定，就能永远站在徐裳倾身边。可当现实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耳机里《为什么》的旋律仍在循环，每一个音符都在拷问着他的内心。他无条件的相信着徐裳倾，这份信任从未动摇。可是——
“我是不是正在成为她的负担？”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徐铭看着娱乐杂志上徐裳倾光彩照人的照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写了一半的代码。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被一条名为"青梅竹马"的细线勉强连接着。
他开始忍不住去想：
当她在接受采访时，会不会因为要解释他们的关系而为难？
当她在拍摄现场时，会不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分心？
当她在追逐梦想的路上，会不会因为他而不得不放慢脚步？
“如果……如果我离开……”
徐铭猛地掐断这个念头，却无法阻止它在心底生根发芽。最痛苦的莫过于，明明知道深爱，却开始怀疑这份爱是否正在成为对方的桎梏。
夜风拂过窗帘，吹散了书桌上的草稿纸。徐铭没有去捡，只是怔怔地望着其中一张纸上反复涂改的痕迹——那是一个他始终无法完美解决的算法问题，就像他现在理不清的心绪。
…………
图书馆的灯光下，徐铭的视线从摊开的编程书上缓缓抬起，莫红娟正站在他面前，纤细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又在发呆？”莫红娟歪着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跑到图书馆来发呆还不如回家呢。”她的声音带着调侃，却在看到徐铭黯淡的眼神时柔和下来，“小倾还没回来？”
徐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嗯，她说会尽量在期末考试前回来。”声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莫红娟在他对面坐下，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玻璃窗，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考试前？”她微微蹙眉，“她这个月基本没听课吧？就算现在回来也...”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她看到徐铭的手指僵了一下。
作为年级前三的优等生，莫红娟很清楚徐裳倾的学习方式——那个女孩从来都是老师讲到哪里就学到哪里。而现在，她已经自学完了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这份底气让她能轻易看穿徐裳倾学业上的困境。
“现在她这么火，”徐铭突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考零分都无所谓吧。”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莫红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异样。这不是为恋人成功的欣喜，而是一种近乎自嘲的萧索。阳光照在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上，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一直紧闭的机会之窗，终于开了一条缝隙。
莫红娟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许玥了，她难道也去做明星了？"她的语气刻意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徐铭的视线从书本上抬起，思索了一下：“哦，听说是参加什么音乐大赛，出国去了。”他挠了挠头，“我想想，叫什么大赛来着？柴尔夫斯基大赛？”
“柴尔夫斯基大赛？！”莫红娟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引得附近几个学生侧目而视。她急忙压低声音，但眼中的震惊依然掩饰不住：“那可是国际三大顶级音乐大赛之一啊！”
“好像是吧，”徐铭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我也不太清楚。”
莫红娟的内心掀起一阵波澜。她见过许玥几次，那个总是安静得近乎透明的女孩，却有着令人不安的锐利眼神——仿佛能一眼看穿她所有小心思。每次四目相对，莫红娟都会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像是被灼伤一般。
现在，许玥竟然去参加那个连专业音乐生都望而却步的国际大赛？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在学校了！
莫红娟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她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雀跃。没有许玥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那她的计划肯定可以顺利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