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怪鸟的袭击,还是打断了7号学会原有的部署。

但人力与物质资源既然已经被投入到了这座城市当中,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都没有断然停下来的道理。

对于人类来说,此地再往北不远,便是人类与兽人—暗精灵联军犬牙差互的战线,如果放任精灵在此地扩大影响力,只恐战后,此地会如雨后春笋般浮现出不少精灵势力的代理人。

至于精灵方面,璃鹭·德·哈尔科特小姐是精灵望族哈尔科特家族的千金,是贵族子弟中少有的,以治学而不是以飞扬跋扈见长的研究型人员,如果这样的技术人才折损在王国境内,精灵也断然无法接受。

于是乎,利益一致的,“要捍卫我们共同的价值观与生活理念”的,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个种族。

再次达成了合作。

在学会负责人璃鹭·德·哈尔科特被掳走的情况下,经过两边上级主管部门的确认,希珀丝临危受命,正式成为了管辖两方人员的临时指挥。

“……”

在接过指挥权之后,希珀丝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人喊过来开会——这其中固然有讨论下一步计划的目的,但更重要的事情是。

她要借开会来立威,来甄别敌我人员。

在向蕾欧妮说明情况的时候,她着重强调,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只要在先前的袭击中没死,就得过来开会。

果不其然,有些傲慢的精灵真的试图违背少女的命令,幸好希珀丝早有准备,在某位殿下血色重剑的胁迫下,他们中的有些人自愿选择了登上星能轮机船,以体面的方式离开了这座城市。

至于某些不体面的,则交由蕾欧妮,让苍蓝之剑帮助他们体面。

这部分精灵,主要是在遇袭时没什么反抗能力,在学会里混日子的研究人员。

对于这些只会念经,只会强调精灵种族优越性的,某人直接给他们全部打包带走,没有任何的谈判余地——从前收拾学生是这样,如今收拾合作方的员工更是如此。

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在将某些不参与合作的顽固分子尽数驱逐,处决过后。

对于那些愿意留下来,想要为局势认真做一点贡献的精灵,希珀丝通过人类与精灵之间的联络渠道,为他们申请了额外的研究用经费。

并答应他们,如果在城市治安战中获得了提坦教相关的研究材料,会第一时间保留下来,送给他们处理。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她期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传递出某种积极的信号。

即坚守岗位,帮助她扶持局势的,不管是人类也好,精灵也罢,都会得到她的资源支持。

而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效果显著。

原本那些没把少女放在眼里的精灵们,在一夜之间完成了态度的转变。

“……”

又是一个多云密布的下午,坐落在半山腰上的白色城堡内。

距离开会还有约十分钟。

“喂,你拿到了吗?”

在血迹被将将清洗干净的庭院内,一名身穿学会制服的精灵,正在小声询问自己的同伴。

“拿到什么?你说那笔经费?索兰小姐发的?”

“是啊,不是……我是想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一个人类……”

“什么怎么做到的……你是说发钱吗?”

“是啊,”最开始那名搭话的精灵皱起眉头,“虽然说我倒是也不反对吧,但是,怎么说呢……”

“什么怎么说?”

“不会是她打劫了璃鹭大小姐,让她给我们发工资吧?”

同伴愣了一下:“那不是更好?”

“什么更好?”

“天上不可能有第二个太阳,如果是这样的话,璃鹭大小姐不给我发工资,我便唯索兰小姐马首是瞻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

“什么叫‘我怎么能这样’?她当时派奥尼翁上尉过来跟我们说,说提坦教徒的器官切片会第一时间拿来让我们研究,而不是给人类军队拿去销毁的时候,你激动成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咳,那怎么能算激动?那只是,只是……只是我对科研工作的热爱而已!”

“热爱?你知不知道昨天,索兰小姐对我们说完那一通话之后,你一直在嘀嘀咕咕地念叨?我看你差点就直接跑到那位索兰小姐面前,向她宣誓效忠了!”

“什,什么话?”

“她说的话啊……你不记得了?‘你们这些愿意留下来认真做事的,一定都是平日里极为刻苦,天赋也极高的优秀人才,而且有着自己的骄傲。既然我现在临时领导你们,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会尽我全力,不让你们的骄傲受到折辱’……”

“咳,对啊,骄傲,你听听,她这话说得多好?”

“……倒也没错啊,不过我倒是想问,她怎么这么了解我们的心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后面去问了问苍蓝之剑的人,她是卿影那边,那位公爵大人的妹妹……”

“啊,原来是那位的妹妹啊?……她今年多大?我一直觉得她好年轻啊。”

“好像十八?”

“这么年轻?那,这……唔,这么年轻……但是办起事来感觉很狠辣啊。”

“狠辣?”

“可不是吗?和璃鹭大小姐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哈,这你就不懂了吧?”

“不是,我怎么又不懂了?你倒是说说看呗。”

“你看你又急,先前璃鹭大小姐没被抓的时候,我们这儿是不是什么家伙都有?”

“像我们这种愿意做事的有,表面勤奋实际懒惰,表面懒惰实际偷偷努力的也有,至于混资历的更是数不胜数……说一句鱼龙混杂也不为过,我说得没错吧?”

“这倒是在理,然后呢?”

“然后,对于这些情况,璃鹭大小姐她很少过问,即便有时候给那些不干活的家伙气到了,大小姐自己也会犹豫半天,结果到最后被逼急了,才开始对这些不干活的人下手……”

“下手就算了,她有时候还经常误伤到我们呢。你还记得不,先前那几次?”

“这也没错,那索兰小姐呢?”

“可是索兰小姐就不一样了,人家这方面老道的很。”

“老道?我有点看不出来。”

“这怎么看不出来?你看她刚接到命令,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会,开会是为了什么?”

“什么?”

“为的就是分清我们谁愿意干活,谁不愿意,除了说事情,她就是想搞清楚我们这些精灵都有几派,都是些什么想法。”

“啊,那然后呢?”

“然后,她就让奥尼翁上尉把那些不干活的人打包带走,而且动作很快,一点也没给那些家伙后面的大佬准备时间……说老实话,这也是我最欣赏她的地方,毕竟那些家伙平日里一点活也不干,实在是让人火大。”

“唔……这点确实,她给我们都出了口气。”

“可不是吗?然后我们这些愿意做事的,她还专门上了心,找苍蓝之剑给我们批了额外的经费……这种领导还有啥好说的?只管卖力干活就是了。”

“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你先别管那么多。不得不说,虽然人类中有很多愚蠢的家伙,但是索兰小姐我看是个例外,跟着她,说不定比跟着璃鹭大小姐更有前途呢……”

“啧,话怎么能这么说……”

“……”

两名精灵如此争吵了半天,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女声。

“抱歉,两位,听到你们在聊索兰小姐……”

其中一名精灵扭过头去,见是一名身高中等,留着厚厚刘海,戴着高度数眼镜的精灵女孩。“是您啊,玫塞,”挑眉道,“您有什么事吗?”

名为榭迪·玫塞的眼镜精灵女孩小心翼翼地笑了笑,声音低低道:“那个,我想找一下索兰小姐身边的,那位霍亨索伦殿下……”

“您是说那位银龙小姐?那也是位和索兰小姐同样年轻的姑娘,真是稀奇。”

“如果您指的是特薇娅·冯·霍亨索伦,我想是的,女士。”

“噢……我猜她们过会会来。您找她们是什么事?”

“啊,”眼镜精灵女孩连忙赔着笑,摆了摆手道,“没,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她们什么时候会到……”

“或许您可以去问问奥尼翁上尉,她有可能对此知情。”

“是吗?啊,那好的,感,感谢您,女士。”

“客气了,玫塞小姐。”

眼镜精灵女孩刚退后两步,想要转身,去找庭院外回廊里正在布置巡逻警卫的蕾欧妮,就听到城堡外传来了星能轿车的声音。

榭迪·玫塞抬起头,见蕾欧妮在听到车声后,立即眯起双眼,一边咳嗽,一边用更快的语速,将安保任务安排了下去。

没过多久,希珀丝·索兰便在几名精灵,还有安全局随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少女今日一改往常的女士装扮,肩上披着一件纯黑的斗篷,用银色的风纪扣固定妥当;内里是一件同色的正装马甲,搭配浆洗至硬挺的立领白衬衫,以及一条酒红色的领带。

她戴着白手套,手提一柄绅士们常用的手杖,在进庭院时,平静地推了推金丝眼镜,环视正在三五成群,私下交谈的精灵们。

“……”

察觉到了她的来临,精灵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对话,齐齐转向那站在门口的来客。

紧接着,在一片沉默当中,非军职的精灵们向她欠身,而身负军职的精灵各自站直,左手贴紧裤缝,将右手抬起。

手掌向外翻而不是内收,敬的是人类的军礼。

少女颔首致意:“诸位请坐。”

于是,在场的其他人员——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都井然有序地,找好了自己的位次。

甚至没有人开口,整个过程一片寂静。

这与不久之前的某天,此地乱如集市的那一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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