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个时间,她应该快速吃完午饭回到教室学习,在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中度过剩下的两个小时。
可现在,她正对着镜子练习冷笑,一遍又一遍,直到嘴角僵硬,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变得麻木。
在某个恍惚的刹那,她猩红的瞳里似乎浮现出本该溺死的温柔——透过镜子的反照,少年正微笑着站在她身后,轻声唤她名字。
子书婳猛地回头,回应她的却只有暖阳映照下的黄色光斑。
眼前的世界,似乎在那一刻变得模糊难以辨认。
“砰——”
下午课间的时候,上洗手间的学生偶然发现了这面碎裂的镜子,玻璃碎渣上渗着未干的血迹。
然而此刻,子书婳看着自己淌血的手背,耳边回响起今早上台领奖时学生的议论。
“好羡慕她呀,每一科成绩都那么好,人又长得漂亮,肯定没什么烦恼,不像我,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咯吱——”
子书婳攥紧的手指关节发出细响,看着路过的学生对自己露出惊愕的眼神,以及被吓跑后的仓皇身影。
对她而言,苦闷与否是一个秘密,只有自己和四面墙壁才知道。
可是,墙壁虽有耳朵,却没有舌头。
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手为什么会受伤,也没有人能读懂她冰冷外表的内心。
旁人只会诧异今天的校花又做出了一件反常的事情,在某个与朋友相处的时光随口说出,又在茶余饭后逐渐淡忘。
在无人的角落,子书婳默默抽出纸巾,一遍又一遍擦去手背上鲜艳刺眼的血。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孤独的,也是可怕的。
世间上再没有比置身于人群之中,却又孤独生活更可怕的事了。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校园的每个角落,仿佛行尸走肉。
终于,子书婳在一间废弃的空教室前停下。
屋内的课桌上摆放着未做完的测试卷,她看见姓名一栏规矩地写着三个熟悉的汉字。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桌上的笔,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
在几个呼吸间得出答案,子书婳快速把剩下的半张卷子做完。
忽然,屋外传来少男少女嬉闹说笑的声音,子书婳猛地攥紧手中的橡皮,心里竟生出一种近乎于做贼心虚的害怕。
于是她赶在少年进屋前钻进储物柜。
打开柜门的刹那,灰尘随呼吸飘荡进她胸腔。她像个被锁在棺材里的冤魂,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与女孩谈情说笑。
灰蒙蒙的玻璃背后,子书婳的厌恶渐渐滋长,像蝴蝶撞着她腐朽的肋骨。
可是,那厌恶越是室息般侵占胸腔,她就越能确认自己这副躯壳尚未腐烂成空腔。
在少年面前,她彷徨的心第一次平静下来,特别是看见他亲手触摸自己刚刚握持过的铅笔,仿佛他亲手握住自己的手,她能感觉得到,那是一种心的交换。
“你刚刚动我卷子了?”江怀宁奇怪地望向一旁的夏晚晴,却看见女孩红润的脸上露出无辜的眼神。
“奇怪,好像有人动了我的卷子,这后面的题目我明明没写,竟然莫名其妙多出了答案……”江怀宁再次确认卷子上的确写着自己的姓名,心里突然生出某种见鬼般的惊愕。
从刚刚进门开始,他就一直感觉有道熟悉的目光偷窥着自己,可偏偏又说不上来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说不定是田螺姑娘呢!”夏晚晴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怀宁的肩膀,“好啦我先走了,反正后面的题你也不会做,就这样交上去今天中午就能睡个好觉了。”
“我先回宿舍啦。”
“诶……”
灿烂金光中,夏晚晴离去的背影逐渐模糊,江怀宁悬在半空的手也只得放下。
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于是只好说服自己打消奇怪的念头,拿着卷子坐回原位。
“好像橡皮擦也不见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抚摸卷面字迹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皮却在慵懒的日光中逐渐沉重。
就这样,少年趴在课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储物柜的透明玻片后,子书婳带着血丝的眼一刻不眨地凝视着他。
在狭小的黑盒子里,她似乎能听见盒子外传来的少年匀称安稳的呼吸声。
她亲眼看见他趴在自己摸过的卷子上睡觉,仿佛枕在自己站得麻木的腿上。
那带给她一种从未想象过的体验。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江怀宁从短暂睡眠后的疲惫中醒来,却总觉得冥冥之中,那道偷窥的目光一直都在。
“奇怪,是我过分敏感了吗……”他快速收拾好书包,离开教室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切照旧,只得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嘎吱——”
少年走后的下一刻,储物柜发出沙哑的“嘎吱”声。随着柜门的移动,其中灰尘搅动,空气中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咳!咳咳咳……”
几声剧烈的咳嗽之后,子书婳掀起裙摆,看向自己略微静脉曲张的白皙小腿,忽然忍不住伸手触摸上面蜿蜒的青筋。
她的身体仿佛病变出第二个心脏,寄生在暗处的肉瘤每分每秒都在朝他所在的方向蠕动。
她一口一口把唇齿间的咒骂咽下,感受那种烧穿喉咙的痛楚。
“怀宁……”
她轻轻呼唤少年的名字,带着某种根深蒂固的执念,让人分不清是恨还是其他特殊的情愫。
“为什么我会这样呢……”她掀起校服裙摆,臀部缓缓落在残存着少年体温的椅子上,脖间快速染上绯红,呼吸也越发沉重。
她学着少年将半个身体趴在课桌上,脸颊接触桌面时带来的凉意让浑身上下的血液反常沸腾,让她脸颊浮现两团红晕,让她猩红的眼底露出痴迷。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