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芙说完便走到了莫里斯跟前，再度欠身行礼。
莫里斯却是呆呆站着愣神，眉毛微微颤动。
说实在的，梅芙对自己随口胡诌的说辞能有多少用处没有底。
还好上辈子读书不少，也算难得学以致用一次。
但梅芙能看出来，莫里斯显然是吃这一套的。
况且这也并非全部演技。
如果卡莱诺那家伙果真要对风语城下手，梅芙也并不准备袖手旁观。
哪怕当了圣女，也绝不意味着她会成为圣母。
血债只有血偿。
“这样呀。”莫里斯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
他的脸半隐在烛光之外，阴影雕刻着他深刻的皱纹。
喉结滚动了几下，似是咽下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可以尊重你的选择。”
“但，梅芙小姐，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嗯。”梅芙轻轻点头。
“若是情况出现任何变化，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离开风语城，绝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中。”
“你明白么？”
莫里斯的声音很轻，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答应您。”
梅芙微微欠身行礼，无瑕的洁白长袍如水波般在石地上漾开。
见莫里斯沉默不语，她轻轻推开厚重的橡木门，身影融入门外刺眼的光中。
门轴发出悠长的呻吟，小小的礼拜堂旋即再度归于平静。
莫里斯轻轻坐回到长椅之上，叹了口气。
也许是他的劝说，起了些反作用？
这位叫梅芙的候补圣女，也许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吧。
就凭这一点，他也愿意动用些私情将她的时间稍稍延长一会。
这样也不会误事。
毕竟风语城的形式虽然不能算乐观，王国军的支援的确很难顾及这边，也绝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糟糕。
更何况……
似是为了安慰自己，莫里斯又将密信从怀中抽出。
昏暗的灯光下，板正的笔迹闪闪发亮：
“调查风语城高层与魔族同流合污的情况。”
“以及向魔族提出教会的条件——”
“用魔族第二公主艾薇，换取边疆区域的和平。”
……
……
离开小礼拜堂的梅芙慢悠悠地走出，望着空荡荡的大厅长舒了一口气。
由于昨夜那位少女的大胆刺杀行动，风语城中的城防军已经被极大的调动起来，四处对可能存在的魔族做搜捕。
来时梅芙就在街上看见了比往常多得多的巡逻队，教堂附近的守卫力量也强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少居民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来求助的信徒自然就少了许多。
不用面对黑压压的人群就是好呀。
暗暗感叹着，梅芙正纠结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熟悉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
“圣女大人！”
循声望去，牧师小姐正站在大厅中向自己挥着手。
背后是两位高大的守卫，装束并不像来时的巡逻队员。
梅芙有些奇怪，还是几步走到克莱菈跟前。
并未寒暄，牧师小姐直入主题：
“圣女大人，刚才地牢那里传来消息。”克莱菈指指身后两人，“那孩子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是的，她完全不肯配合回答问题。”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梅芙微微蹙眉，颇为不解。
希尔娜早上还说，那孩子连通用语都说不利索来着。
不过这些拷问的事情应该交给城防军那群人才对吧？
她是负责救人的圣女，才不是负责大记忆恢复术的奇怪家伙。
“她想见您。”克莱菈思索片刻，“准确的说，是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
“一旦提起您的名字，就会一下子平静下来。但是其他时候……还是完全无法沟通。”
“所以，你希望我去见见她？”梅芙试探着问道。
“嗯，这也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克莱菈点了点头，“而且那孩子的身体情况也相当糟糕，如果您能检查一下就更好了。”
也是，奥本海默学派的狂暴治疗魔法用来拷问倒还行，治疗虚弱的少女就大可不必了。
治死是大概率的事情。
“那是自然。”
没有什么犹豫，梅芙一口答应下来。
哪怕没有克莱菈的消息，她也是准备找个机会去看看那孩子的。
毕竟长着与艾薇别无二致的模样。
不由得让梅芙有些在意。
要说这其中没有点什么阴谋，只怕是连呆萌的骑士小姐都不会相信。
……
……
风语城的地牢格局，是与卡莱诺那边不同的。
一条幽深的石砌长廊向黑暗中延伸，昏黄的火光驱散些许阴冷，显得多了几分人气。
梅芙突然就觉得地牢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可能因为这次自己不是来蹲大牢的吧。
“圣女大人，就是这里了。”
胡思乱想着，领头的士兵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木门，将梅芙请入了一个稍大的牢房。
准确来说，一个拷问室。
那位白发少女正被牢牢捆在铁质拷问椅上。
垂着头，几缕汗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额头上，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听到开门声，少女缓缓抬头，猩红的瞳孔在阴影中骤然收缩。
少女白净的脸上没什么伤痕，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做些拷问。
尽管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度对上那熟悉的面容，梅芙的心跳仍是漏了半拍。
也许此刻的她，也像这样被困在王国某处，等待着自己的救援呢？
身后的高大士兵高声呵斥道：
“你想见的圣女大人我们已经请来了，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发少女缓缓摇头，银白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将她的面容更深地藏进阴影里。
“你这家伙！我们可是满足你的要求了……”
士兵的怒喝刚起，梅芙已经抬起手。
轻柔而恰到好处地截住了士兵的怒火。
“圣女大人……我是……呃——”
少女低声而模糊的呜咽在拷问室中回荡着。
士兵虽是被梅芙拦住，仍是撇撇嘴，将手搭到了佩剑上。
“阴险狡诈的魔族，圣女大人，在下这就亲手……”
“不，没事的。”
梅芙轻声止住了他的行动，两步走到少女身旁蹲下。
“我在听哟。”
她柔声说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少女闻言动了动猩红的眼眸，望向近在咫尺的梅芙。
吐出的词语却是令圣女小姐心脏骤停：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