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仙宗,山峰众多。

随便哪个飞剑术熟练的外门弟子都能数出几十座有名字的山头。

而黄竹峰,哪怕是在这几十座名峰之中,名声也是排位前三的存在。

原因无他。

黄竹峰峰主,乃是蝶仙长老。

蝶仙长老不仅是道德仙宗中少有的女长老,更是难得的美人。

那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笑起来温柔极了,特别配上笑时那一颤一颤的三千雷动,更是让不少年轻男弟子流连忘返。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蝶仙长老的为人。

哪怕对方是最低级的杂役弟子,她说话也是温声细语,丝毫没有长老的威严。

和某座山峰冷冰冰的长老形成鲜明的对比。

让人可惜的是,和那位冷冰冰的长老一样,蝶仙长老至今也未曾收过一名真传弟子。

今日一早,黄竹峰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凌霜师妹,许久不见。”

蝶仙长老笑吟吟地拂过茶壶,热气氤氲中,茶香四溢。

某位冷冰冰的长老神色冷峻,周身气息如同凛冬。

“师姐见笑,前来打扰,只因有事相询。”

“哦?”

蝶仙有些意外,看着眼前的凌霜,心思恍惚了一下。

她与凌霜,还有如今的掌门师兄玄清。

当年都是拜入同一名真君座下。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雪下得很大的冬天。

师尊领回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这么丢给了她和玄清。

“以后,她便是你们的小师妹。”

那时的凌霜,便是这般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今百余年过去了。

好像从未变过。

“师姐?”

“啊,你说。”

蝶仙长老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凌霜见对方这幅姿态,有些无奈。

她这师姐,真的靠谱么?

玄清师兄曾言,蝶仙师姐是个糊涂鬼,整日沉溺儿女情长。

若非师尊当年力保,只怕早被宗门除名。

可她此番心事,却又不得不寻一个深谙此道的人商议。

得知季白长元阳已破,她第一反应,自然是愤怒,欲杀狐妖解恨。

可上一世自己对长儿如此紧逼,下场显而易见。

这一世若是再这样...

她抿了一口茶,斟酌了一番,终究,还是开了口。

“师姐。”

“嗯?”

“我有一个朋友。”

“师妹还有朋友?”蝶仙意外道,放下茶杯,托着下巴道:“说来听听。”

“此人有一名弟子,她前...曾待其弟子,视若珍宝,倾注心血,远胜常人,只是近日察觉,那弟子...心头一株好花,似是被野风折了。”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

蝶仙疑惑。

“什么意思?”

凌霜别过脸去,瓮声道:“就是...就是元阳已破......”

蝶仙仿佛听出了什么,掩口轻笑,眼中闪过一丝揶揄,“啊呀!这种事也值得你千里迢迢来询问?男女之事,本就寻常...还是说,你那朋友,对这弟子有意思?”

凌霜撇了撇嘴,并未接话。

蝶仙喝了一口茶,笑道:“元阳已破,便是破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何稀奇?”

“这怎能不算稀奇?这......”凌霜反驳。

话音未落,蝶仙打断了她,“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你这朋友现在想问什么?”

凌霜犹豫片刻,终是问道:“若要抓住一颗摇摆不定之心......”

“师妹这是想抓住那弟子的心?”

“......非也。”凌霜回避了师姐灼热的目光,“是我那朋友想知晓。”

“你那‘朋友’啊。”蝶仙掩口轻笑。

此言一出,凌霜面色一沉。

蝶仙见状,摆了摆手,笑意更深:“好好好,不逗你了。”

蝶仙长老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任由清风拂过青丝。

“若真心想抓住一个人,反倒不能太过紧握。”

凌霜不由得身体前倾,耳根微红。

“何解?”

“你看这黄竹峰上的竹,越是顺风而倒,越能在风过后直立,若是强行捆绑,反倒易折。”蝶仙轻声道,“若即若离,方为上策。”

凌霜皱眉。

“师妹莫要皱眉。”蝶仙回身,眼带笑意,“你那朋友对弟子越是亲近,弟子越容易厌倦,若是忽远忽近,反倒能勾起弟子的好奇与不安。”

“人心就是如此,得之易,失之亦易。”

凌霜心下思索,这法子她倒是没有想过。

“若是遵循此法,那弟子会......”

“会寝食难安,辗转反侧,想你想得发疯。”蝶仙笑道,“哦,是想你那朋友。”

凌霜:......

“师妹,男子心性,不过如此,这世间能耐得住清冷的,不多,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蝶仙叹了口气,“若要留住一颗心,唯有让他始终觉得未曾真正得到。”

“得不到,便是最好的得到?”

“正是此理。”

一阵山风拂过,掀起凌霜额前的发丝。

她站起身来,朝蝶仙微微颔首。

“多谢师姐指点。”

“师妹客气了,话说回来...”蝶仙欲言又止,看向凌霜的目光意味深长,“那弟子人品如何?长相可好?”

凌霜认真思考了一阵,这才回答道:“清秀俊朗,温润如玉。”

“师妹连长相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朋友究竟存不存在...还是说...”

凌霜脸色一僵。

“存在与否,重要么?”

“自是不重要。”蝶仙笑道,“只是没想到,我那冰山师妹,也会有春心萌动之日。”

凌霜不再言语,转身欲离。

“且慢。”蝶仙叫住了她,“师妹莫要生气,师姐还有一言。”

凌霜停下脚步,未曾回头。

蝶仙叹了口气,“你的朋友,是真的爱那弟子吗?还是只是执念?”

凌霜猛地一顿,眼中寒意凛然。

“师姐何出此言?”

“若真为爱,该当如此,若为执念,不过是一场独角戏罢了。”

“师姐高见。”凌霜淡淡道,“只是,世间之事,岂能样样如意?”

说罢,她袖袍一挥,消失在了茶室之中。

蝶仙长老看着空荡荡的座位,轻轻叹了口气。

“这丫头,还是这般倔强。”

黄竹峰上,一阵风过,竹叶沙沙作响。

蝶仙看向眼前的茶杯,眼中闪过怀恋之色。

“可惜...当年我若是明白这些道理,又何曾落得个如今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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