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三脚架放到断树东侧两米的冰面上。”站在雪地里的他低着头调整相机参数。见我对着湖面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气有些犹豫不决，嘴里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放心，冰层厚度足够撑起十个你。”
融雪其实早已经浸湿了雪地靴，西装裤脚更是凝着抖不掉的冰碴，这种情况下还要我去冰面站着，恐怕也就只有这位颜大少爷能做的出来。
我攥着相机三脚架的手冻得微微有些发抖，但还是强咬着后槽牙阴阳起了他：“少爷你的物理知识要是用在补习班上，颜叔叔也不必咳嗽着看财报了。”
说罢，我把支架往雪地里用力一插，金属杆瞬间砸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雪松香突然逼近，颜冬温热的指尖随意擦过我耳后肌肤，捏住了茉莉头绳的冰凉水晶花瓣：“佣人小姐现在学会顶嘴了？”有些反感地扬起手却被他顺势扼住手腕，相机背带垂落的阴影就这么横亘在我们之间，“动作最好小心点，我手里这个摄像机镜头可值你负债的十分之一。”
见我一直瞪着他却又无可奈何，颜冬嘴角的轻蔑更甚了几分：“现在站到那棵断树旁边。”
我攥紧沾着雪粒的旧棉衣下摆，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比冰面更冷硬：“少爷，我不是你的模特。”
“这是雇主的命令，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没有说话，冷着一张脸的我径直走到了那一棵枯树下，面对着颜冬站好，双臂环抱在胸前，脸颊则是偏向了一边，牙齿更是死命咬着发白的嘴唇。
“姓林的，照相的时候不知道看镜头？刚刚跟那大叔说话时脸上的笑呢？”他的靴底碾碎脚下的枯枝，“你不是最擅长在别人面前卖乖吗？”
冷漠地注视着他羽绒服领口随着呼吸晃动的拉锁头，我将自己的嘴角机械地往上扬了15度。
这个笑是来颜冬家之前在咖啡厅打工时对着玻璃窗反复练习过无数次才学会的，显得足够温和又不会太谄媚。
对付这种人恰好能用上。
“笑得跟遗体告别一样。”他冷笑着扯开自己的围巾露出泛红的脖颈，相机显示屏则映出我微微颤抖的僵硬倒影，“把眼里的厌恶收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虐待你。”
这个家伙，平时就已经够不当人了，现在故意携私报复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想给他来上一拳。
“呵，颜少爷，您可真有意思。把债务当锁链，拴着我来玩这种无聊又低级的把戏……”我冷笑着扯下马尾上的头绳摔进脚边的雪堆，红色发带缠住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是不是觉得羞辱我能填补你被颜叔叔否定的空虚？”
雪松香气裹着他的狠戾席卷而来，我后腰撞上枯树的闷响震落了枝头的积雪，颜冬用力攥住我试图格挡的右手腕，另一只手却在将我按在雪地前下意识地护住了我后脑勺。
把我撂倒后，颜冬的膝盖重重压进我腰侧的积雪，右手腕被他铁钳般的五指按在胸前，左手则深陷雪层。
“林玧夏，我说过——”他的喉结滚动着加重腕力，我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关节在雪地里碾出的咯吱声，“你敢把头绳丢了，我就把你扔护城河里喂鱼。”
我屈膝试图顶向他腹部的动作同样也被他用大腿压制住，积雪在挣扎间灌进后颈激起一阵冰冷。
“那可真不巧，护城河今天冻上了。”我用力抽动左腕想要反抗，却被颜冬提前预判，整条手臂就这么被反拧着叠压在胸前。
“冻上不妨碍我把你扔下去。”他空出的右手转而捏住我的下颌，拇指重重擦过我冷硬的嘴角，“林玧夏，你现在这个炸毛的模样可比你刚刚乖巧的假笑顺眼多了，倒像是个活人。”
我慢慢放缓呼吸平静地注视着离我只有咫尺距离的熟悉面孔，嘴里回应了一声不甘示弱的冷笑：“少爷的刻薄倒是十年如一日。”
“我本来就不打算招人喜欢，倒是你，假装顺从不累？”他按着我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反倒蒙上了一层让我看不透的阴翳，“小爷最反感你这张逆来顺受的阴沉脸。”
“那你呢，以为天天在家里摆烂就能挣脱枷锁？”
“你又明白些什么？！”他的手臂青筋暴起，眼底腾起的暴风雪比湖面更凛冽，却在与我视线相撞时突然凝滞。
“夏……”
他的嘴里喃喃着，手上的力道莫名泄了一些。我趁机昂起脑袋狠狠咬住他的虎口，血腥味瞬间在齿间迅速漫开，在他吃痛卸力的瞬间忽然屈膝用力踢向他的胯下裆部。
“林玧夏，你他妈的玩阴的？！！”
颜冬的脸一下就白了，手上的力道更是轻了几分，我刚想补第二下，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没一会儿两个保安模样的人就从拐角冒了出来，皱起眉头打量起了滚在雪地里的我们两个。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眼见情况不妙，颜冬赶忙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耳语了起来：“不想看到我爹咳着血去局里捞人就配合我。”
见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颜冬这才收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粒。
“没啥，我跟我媳妇儿闹着玩呢。是吧老婆？”
借着他伸过来的手臂跟着站起身来的我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弯腰捡起了雪堆里的头绳。
“女士，他说的是真的吗？”
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颜冬，虽然挺想让他进去呆几天的，可为了颜叔叔着想，我还是默默点了点头：“嗯，我跟我老公刚刚吵架了。”
“女士，你确定不是被他威胁了？尽管放心不要害怕，有我们在。”
我抬手绑头绳时瞥了一眼他羽绒服下摆沾着的冰碴，喉间挤出了和往常无二的平静声音：“保安大哥不信的话，是否需要我背诵出我老公的所有个人信息？”
保安狐疑的视线扫过我那张有些狼狈的脸庞，刚要开口继续询问，颜冬忽然脱下他的羽绒服扔进了我的怀里。
“穿上，着凉了我会心疼的。”说完他侧过脸朝着那两个保安扬起了没有丝毫温度的冷漠笑意，“你俩问完了吗？如果没别的事，麻烦不要影响我们夫妻沟通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