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核心输出稳定，91.3%。

外部环境：阿尔文的维修店，温度21.7℃，湿度78%，空气质量指数112（轻度污染）。

内部诊断：所有子系统运行正常。

待机模式。

意识，或者说，被阿尔文称为“意识核心”的数据集合体，在这具机械躯壳中静静流淌。

零没有睡眠的需求，只有在能源补充或系统维护时进入的低功耗“休眠”状态。

大多数时候，零只是存在着，处理着海量涌入的感官数据。

这对零来说的确是一种全新体验，依赖于血肉之躯的五感被颠覆，视觉不再局限于可见光，红外光勾勒出工作间内每一处热源的轮廓——阿尔文蜷缩在角落床上均匀的体温，以及几台彻夜运转的服务器散发着高热。

通过接入阿尔文偷偷搭建的信息端口，零能有限度地浏览公共网络，她检索了关键词“零”，“亚历克斯·索恩”，“泰坦重工”，“永恒塔袭击”等等，却只得到了几个简单的结论。

关于“永恒塔袭击”事件，官方通报为“恐怖分子袭击”，伤亡数字模糊。

亚历克斯·索恩被列为主要遇难者。

“零”被多个信息源（包括部分地下情报网络）标记为“已确认死亡”或“任务中失踪，推定死亡”。

换而言之，零的“死亡”已被普遍接受，潜在威胁等级也随之降低。

活着或者死亡，对过去的“零”来说不算最重要，但也能排在与利益、友谊接近的位置，可现在的她，只觉得那是一种存在于冰冷金属与精密代码中的状态。

也许出于无聊，零不知不觉竟开始处理起关于阿尔文的数据。

目标：阿尔文·艾萨克斯。

状态：睡眠中。

生理指标：心率58 bpm，呼吸频率12次/分钟，体温36.8℃，均在正常范围。

脑波活动：REM睡眠特征，推测正在做梦。

近期情绪波动分析：焦虑水平较前两周有所下降，但仍处于平均阈值以上。

阿尔文在梦中呓语了几句，模糊不清，似乎是“扳手……不对……电容……”之类的词语。

他的存在，是这间混乱工坊里最鲜明的热源，也是零的传感器持续监控的最高优先级目标。

脱离于自主意识的逻辑分析模块指向其为“救命恩人”和“维生系统外部支持者”。但似乎还有更底层的指令，或者说……残留的“习惯”，让保护他的优先级置于自我保护之上。

正当零尝试是否能解除该项优先权限时，她的眼前闪过一串异常信号侦测。

听觉传感器捕捉到店外小巷远处传来的能量波动，脉冲式，功率极低，扫描模式为扇形区域扫描。

零无声地站起身，关节处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她走到窗边，透过布满污渍的玻璃向外看去。

红外视觉下，两个模糊的人形热源在小巷的另一端徘徊，其中一人手中持有的设备正是扫描源。

他们的动作谨慎，但不够专业。不是公司特工，也不是顶级佣兵。

更像是……

收债人或低级情报贩子？

逻辑模块刚开始处理原因，那两个热源就在短暂停留后离开了。

威胁暂时解除。

记录事件。提升警戒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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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没有把那晚发生的事情告诉阿尔文，一是逻辑模块得出“没必要”的结论，二是阿尔文实在是太忙了。

在答应她去工业区前，阿尔文说他必须需去一趟位于城市下层的“三号废弃物交易市场”。

“我需要一个‘赫尔墨斯’接口转换器，给那个该死的维修机器人换主板，网上订购要等三天，客户等不及。只有三号市场那帮‘垃圾佬’手里可能有现货……我知道那里又脏又乱，不过你现在这身……应该能应付吧？”

零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她还是觉得把模拟出的女声调低沉些好，但阿尔文似乎喜欢软糯型的少女音，逻辑模块提示零，没有必要在这方面与阿尔文产生分歧。

三号市场是个比贫民窟还要荒废的地段，它位于新翠城的底层区域，一个终日不见阳光、依靠巨大排风扇和人造光源维持运转的巨大地下空间。

空气中是机油、腐烂物和劣质合成食品混合的刺鼻气味，各种摊位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贩卖着从高层淘汰下来的电子垃圾、拼装武器和带血的义体，甚至还有不少过期的军用罐头。

拥挤的人流混杂着人类、半机械改造者和各种破旧的机器人，人脸上几乎只剩下底层特有的警惕和麻木。

环境数据：空气质量指数348（重度污染）。

多重能量信号干扰严重。检测到超过500个独立生命信号源在半径50米内。

识别出17个潜在威胁目标。

建议：保持高度警戒。

很显然，阿尔文对这里很熟悉，他拉低了兜帽，带着零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嘴里还在不停地叮嘱。

“跟紧点，零！这里人多手杂，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别乱碰，天知道那上面带了什么病毒……哦对了，尽量别和人有眼神接触，有些人的网络接入仓估计能远程侵入，不过离线的话……”

零的传感器过滤掉大部分背景噪音，也能捕捉到无数设备发出的杂乱信号，其中一些明显是用于扫描或干扰的非法设备。

就在他们穿过一个相对僻静的通道，准备前往阿尔文熟识的那个零件摊位时，三个穿着肮脏皮夹克、身上有明显机械改造痕迹的男人从旁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拦住了去路。

威胁目标出现。

数量：3。

生理指标：心率加速，瞳孔放大，体表温度升高。

武器：目测为能量手枪（未充能），金属管。

意图分析：抢劫，勒索。

成功率评估：低。

“嘿，小个子，”领头的那个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男人对着阿尔文狞笑，目光贪婪地扫过零那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完美无瑕的机械身躯，“带着这么漂亮的小妞来这种地方？不怕她被弄脏吗？”

“这妞看起来值不少钱啊！最新款的伴侣型？还是定制的？”另一个瘦高个儿吹了个口哨。

“让开，我们只是路过。”阿尔文下意识把零护在身后，罕见地话少。

“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把你身上的信用点和你这‘娃娃’留下，我们也许可以让你少吃点苦头。”

“……”

阿尔文没有说话，零能够清晰判断他那只伸进口袋里的手想要做什么，但结果告诉她，仅凭阿尔文的战斗力，反击的成功率并不高。

威胁等级提升，对方将目标锁定为阿尔文，语言威胁伴随肢体逼近，即将发生物理冲突。

在疤脸男的手即将抓向阿尔文衣领前一秒，零还是动了，没有预兆，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瞬间释放。

旁观者的动态视觉捕捉到的，或许只是一道银白色的残影，伴随“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从疤脸男方向传出，零将左腿膝盖上提，撞击瘦高个腹部神经丛，瘦高个连出声都没机会，整个人弓成了虾米，脸憋成了紫色。

紧接着，她控制身体旋转，右肘后摆，击打第三个试图掏枪的矮胖男人下颚，矮胖男人像个破麻袋一样向后飞出，撞在墙上，翻着白眼滑了下去。

整个过程，从启动到结束，不超过1秒。

三个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一个手腕呈现不自然弯曲，惨叫着跪倒在地；一个蜷缩在地上，无法呼吸；一个彻底昏迷。

零没有听到掌声或欢呼，周围是一片死寂。

就连通道外，原本嘈杂的市场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时而有人把目光聚焦在零身上，眼神中只剩下恐惧。

阿尔文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混混，又看看身边毫发无损、连姿势都没怎么变的“少女”，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目标状态：2人失去战斗力，1人昏迷。

我方状态：无损伤。

周围环境：被高度关注，有暴露风险。

建议：立刻撤离。

零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阿尔文的胳膊。

“零……你……”

他没能说下去，逻辑模块顷刻间开始控制身体执行撤离方案，零拉着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的阿尔文，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片区域，尽管这在他人眼中，简直就像个为男伴出气的少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消失，只好带他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在返回维修店的路上，阿尔文异常地沉默，没有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只是时不时地用一种混合着惊叹、畏惧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眼神偷偷瞟着零。

刚才的所作所为，有一半出于逻辑模块指令，余下的则来自零自身的判断。

她默默盯着阿尔文，系统处理着刚才战斗的每一帧数据，胸腔中那颗冰冷的机械核心，似乎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常规程序的震动。

零认为这只是错觉，可逻辑模块告诉她机器人不会产生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