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有想到前来探访的客人估计是某个隐藏了身份,特意过来找茬的王公贵胄。可她从未料到,那玄色锦袍之下,居然是道道熠熠生辉的龙纹。
“陛下!”
楚灵芸紧张地呼了一句,可终究未能阻止黑发少女利落的手脚。
她曾在郭红绡那里听闻过白玉怜的机敏,可也没想到这人“聪明”到了这种地步。
惹得龙颜大怒,少说也是要被斩首的,旁人也难不受牵连。
两人忐忑不安地偷瞟处于风暴中心的少年,嘴上不敢多加言语。
少年肤若凝脂的俏脸早已染上满篇耻辱的绯红,他双手紧紧攥住玄袍的下摆,像个娇羞的小姑娘般按在纤细的大腿之上。
“汝竟敢!”
伴随着那抹羞赧的,是本人语气的骤然改变。
少年竖起柳眉狠狠瞪向白玉怜,顿时将黑发少女吓得面色惨白。
“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玉怜还在连连后退摆手道歉,转瞬间便被楚灵芸摁住脑袋不能起身,她急促的提醒在耳边响起。
“笨蛋!不要再做出失礼的举动了!”
两人便一直保持着低身的姿势,直到少年完全息怒。
少年只是被白玉怜掀开自己衣袍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并没有想处罚黑发少女的意思,况且先前还做过无论少女如何自己都不会恼怒的约定。
待脸上的滚烫彻底散去之后,少年假模假样地轻咳一声。
“免礼,起身吧。”
紧接着,他便向白玉怜重新介绍起了自己的身份。
“吾名宋怀安,如你所见,正是这九五至尊,京中紫禁城的主人。”
——这个国家真正的皇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就算宋怀安赦免了白玉怜的罪过,允许她平身讲话,白玉怜也只是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完全不敢再乱说话。
这样下去谈话根本无法进行。
“吾命汝,赶紧恢复正常。”
既然常规态度无法相谈,那宋怀安就不得不用上一点皇帝的特权了。
效果可以说是十分显著。
被皇帝这么一瞪,白玉怜立即如婴儿止啼般停下了颤抖,然后满脸铁青地从角落里爬出,正襟危坐地待在皇帝身边。
“不、不知陛下驾临寒舍,是有何要事?”
黑发少女将玉手搭在莹白的双膝之上,裙下的玉腿紧紧并拢着。
经过这一阵莫名其妙的闹剧,宋、楚二人终于谈及此次来访的目的。
“郭捕头曾让汝秘密调查过陈廷敬的事情,对吧?”
宋怀安说着,顺势接过方青荷刚刚沏好的热茶。
青花瓷盖轻柔地在杯中剐蹭,撇出几枚尚未破裂的茶泡,水雾随着茶叶的清香缭绕升腾,无声地拂拭于宋怀安那副狡黠的笑容之上。
作为皇帝,这种简单至极的问题,他只要派人问一下就能得到答案了。
白玉怜听不出其中的深意何在,便只能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那可有调查出什么结果?”
宋怀安啜饮一口热茶。
白玉怜依旧是畏畏缩缩地摇了摇头。
“很好。”
宋怀安却也不恼,只是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杯底与瓷碟相碰,发出宛如冰裂的脆响。
“既然汝并未调查出任何结果,那便接着去查。只是以后若是拿到了什么证据,无需再向郭捕头上报,而是直接上京城,禀报于吾,汝可知晓?”
白玉怜很想对他问一句为什么,可顾及到自己对皇帝的仪礼不正,便只是暗自揣测着。
曾经郭班头让少女秘密调查陈廷敬的事情,少女很早便察觉到了事有蹊跷,现在连万人之上的皇帝都要来横插一脚……这个陈廷敬,究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汝不要想太多哦。”
就在白玉怜沉思的时候,宋怀安突然打断了她,少年的声音森然入骨。
“汝不过是名小小的捕快助手罢了,上面的事情,汝不该掺和。”
听到宋怀安如此说,白玉怜也不敢多嘴。
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借班头可以调用衙门卷宗的权力,去调查自己一直不解的玉简之谜罢了。
宋怀安似乎只有这一件事要和自己讲。
“既然是郭捕头举荐的人才,吾自然会感到好奇。此番探访不过是想见见郭捕头和苏总管尽数信任之人,究竟是何等姿色罢了。”
说完,宋怀安着手解下腰间玉牌,大手一拍置于茶几之上。
“此物,便是汝自由进出紫禁城的通行令牌,价值千金,可要妥善收好。”
叮嘱完这一切后,宋怀安便抬脚离开了房子,留下楚灵芸和白玉怜两人。
真是来如云雾去如风。
白玉怜叹了口气,低头盯着那杯袅袅生烟的翠茶。
身边的楚灵芸忽地便唤了她一声。
“当时隔太远没看清,现在凑近了瞧,容颜果真是倾国倾城呢,白姑娘。”
抬起头时,只见楚灵芸悄悄弯下纤腰,莹白的玉掌轻柔地掀开黑发少女的细碎刘海。
“樱唇、英挺的鼻梁、浓密的羽睫,明明只是刚起床不加粉黛的模样,也是如此国色天香。简直……不像人类般的绝世容貌。”
楚灵芸的指尖缓缓划过少女那张不可方物的倾城玉颜,细细感受着宛如凝脂般的滑腻肌肤,旋即哀愁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扶住自己的双颊。
“唉,不知我要用多少药浴才能拥有如此吹弹可破的美肌呢。”
“……等一下,你说的‘当时’是在什么时候?”
无视了楚灵芸的哀怨,白玉怜敏锐地察觉到了字词中的不和谐。
她只是从郭班头的口中得知楚灵芸这个人,未曾真正见过药务总管的庐山真面目,今日分明才是初次相见。
“啊……”楚灵芸嘴中发出恍然大悟的响动,“只是稍稍的口误而已。”
她很快便搪塞掉了白玉怜的提问,旋即抬脚便要离去,可在转瞬之间就被白玉怜给拽住了手腕。
“且慢,我有事要问你。”
乍看只是个可爱姑娘的脸蛋,此刻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坚定。
“——关于东城区那边黑斑病的事情。”
楚灵芸缓缓回首,却并未打算挣脱。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
把白玉怜“打”发去开门的银璃又沉沉睡了回笼觉,所以对于皇帝来访的事情一无所知。
当阳光洒在俏臀上的时候,她才慵懒地像条肥虫一般从床上蠕蠕爬起,秀丽的银丝像团杂草般顶在脑袋上。
“唔……大杂鱼,早饭做好没有?”
就在银璃穿着寝衣,揉着惺忪的朦胧睡眼走下楼梯时,她的耳中倏忽便听闻了白玉怜与楚灵芸两人之间的谈话。
“——关于东城区那边黑斑病的事情。”
白玉怜拽住楚灵芸的手腕,毅然决然地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欸?”
同样,这也是银璃心中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