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女友送我的。”
前女友？哦，凌夜辰知道他在说谁了。
“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凌夜辰听说过静澜说起自己初中时的第一段恋情。
那个女孩初中三年级时得了癌症，折腾了一年还是走了。
不久之后静澜的母亲也消失在广栖壮族自治区一处黝黑的深洞之中。
“没关系。现在想起来也不会太伤心了。”
一下子失去两个珍重的人，静澜确实痛苦了很长时间。
凌夜辰其实知道那个叫徐缈的女孩的大概情况，而且印象很深。
精神状态不太好的高中生一般都很喜欢感伤的故事，如果还是真实事件改编那就更美妙了。
静澜也愿意把这段悲伤的往事分享给其他人，他觉得这会让那个不幸的少女被更多人心疼。
一旦说道这些话题，凌夜辰发现自己似乎在忘记自己的新身份，比如刚才的问题，自己直接道歉“说到你的伤心事”，分明暴露出自己知道对方往事。
不过细细一想，这倒也没什么。因为静澜失去过初恋女孩的事情其实公开过。
他曾用fl studio写过一首叫《Live for you》的曲子发在某易云音乐上纪念不幸离世的徐缈，并在单曲封面上简单介绍了这个女孩的故事。
承受巨大的悲痛并没有通过支付灵感作为补偿，这首曲子其实很一般，很单调的loop和稍显乏味的零散的旋律。
但核心粉丝肯定会注意到这个作品。
品尝并悼念别人的不幸也是一种获得快感的途径。
正好，自己可以打听打听这件事。虽然静澜会重复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但可以让自己刚才唐突的道歉显得自然些。
从一句“那你愿不愿意讲讲小喵（徐缈的化名）的故事”开始，凌夜辰又把静澜的初恋故事听了一遍。
在初中一年级报道时第一次见到小喵，觉得很眼熟，疑心是小学同年级同学，后面却发现根本不是。
两人因为《盗墓笔记》而成为朋友的。静澜的母亲是个抽象的《盗墓笔记》小说粉丝，在静澜小时候把《盗墓笔记》当睡前故事讲给他听。
（还好没把粉丝的耽美二创也讲给他听。）凌夜辰心想，（不然他说不定从小就弯了。）
也不知道静澜那好像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心理状态是不是这样练就的。曾经有只蚰蜒爬进静澜的教室，把同学们吓得半死，静澜却嚷嚷：“是串墙子！《盗墓笔记4：云顶天宫》里出现过！”
“它能用来防盗墓贼吗？”唯一一个对他的兴奋嚷嚷起了兴趣的同学就是徐缈，于是两人聊开了，静澜开始从《七星鲁王宫》讲吴邪和闷油瓶的探险故事。
两人都很喜欢闷油瓶这个角色。
“他总是在危机关头出现并保护你！”徐缈大概是第一次对虚拟角色犯花痴，“但他却也让人觉得有些楚楚可怜呢。”
“为什么呢？”当时的静澜问。
“他总是失忆啊，总是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但又模模糊糊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残留着什么力量在驱使自己去完成什么使命……”
听到这里的凌夜辰突然一个激灵，不过静澜似乎没注意到。
“所以也难怪有些读者非要把这本书往耽美的方向解读。闷油瓶找不到真正的自己，所以会对吴邪身上那种单纯的友好所吸引吧。哪怕原文里没有写很直白，但大家都愿意往这个方向联想。”
这个问题，静澜和徐缈聊过很多次，直到最后，静澜讲完了《盗墓笔记》所有的故事——故事结束于广栖大山的森林深处，两年后静澜的母亲将消失在这里——徐缈用了个很拐弯抹角的方式表露的心意。
“我们能不能成为吴邪和闷油瓶那样的朋友呢？”
“早就是了吧。”
“那你是闷油瓶。”
“我没那么闷吧。”
“但总感觉你背负着什么东西。”
“才没有呢！”静澜漫不经心地回着，却蓦然感觉对方好像说对了什么东西。
……
头有点痛。静澜突然怀疑自己的回忆可能发生了一点错乱。
“抱歉，小叶同学，我不想继续说了。”
凌夜辰吓了一跳。因为她以为“小叶”说的是凌夜辰的昵称“小夜”。
真是奇怪。静澜心想。自己并非第一次回首这些往事。
一些更残忍的细节，比如徐缈最后病重，掉光的头发，绝望的家长，她家屋子里到处挂满的十字架（家人临时信了教），她水肿得可怕的皮肤，去世前立遗嘱的时刻——自己都回忆过不止一次。
静澜还以为自己早就能泰然看待。
“如果难受就不要说了。抱歉学长，是我任性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凌夜辰顺口把静澜叫作了“学长”。不过对方没太在意。
在心里自我警告几次后，凌夜辰又不禁自我疑问：我真的需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没关系。不过，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静澜轻声道。
终于，这个一定会提的要求来了。
凌夜辰和真正的叶雪凝也算朋友，于是把自己的童年、叶雪凝的一些经历，东拼西凑成一锅粥讲了一遍。
当然，其中涉及家属的部分尽量替换成真正的叶雪凝——一个开饭馆的家庭。
“你的父母原来是开饭馆的啊。在猛山县城里？”
这可不能回答“是”。静澜搞不好知道县城里所有馆子。
“在明水。飞机场外面那条小吃街。”
明水是旅游大市，机场外的小吃街足有四五百家店面，而且时时变换，静澜不可能记得。
“是卖什么好吃的呢？”
“卤煮火烧。”叶雪凝家是卖卤煮火烧的。
“哎呦喂！在南方卖卤煮火烧！”静澜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卖得出去吗？”
凌夜辰心里气恼地自责，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真是张口就来。哪有在南方边境城市卖重口味北方小吃的啊。
但撒谎没有回头路。
“没错！全市就这么一家！来支援边疆建设的北方人想家了就来吃一碗，哎呦喂内叫一个地道！”
静澜有些感伤地凝视着房间对面乌黑的窗户，“有那么多人来建设边疆吗，真好啊。可惜现在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说起来，你喜欢吃卤煮火烧吗？”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吃这种臭臭的东西。这里的酸笋我也不喜欢。”
此前在小镇上吃的婚礼酒席上凌夜辰此生第一次吃到了酸笋。
“和他一样呢。他口味也很淡。”
自然，静澜说的是凌夜辰。那个按理已经死掉的男生。
“你说凌夜辰同学？啊，没错。他平时只爱吃点很清淡的蔬菜和一点鸡鸭鱼类。”
凌夜辰说着，又想起叶雪凝还是自己出cosplay时的妆娘。
“所以我经常和他说，你这种天生就习惯保持身材的男生去当coser真是合适得不得了！天生的小男娘胚子啊。”
这些话是模仿真正的叶雪凝说的。
说完的瞬间就感到荒谬，好家伙我在自己锐评自己吗？
曾经自己还很不好意思地嗔怪叶雪凝，我才不是什么小男娘，出cos纯属喜欢角色。
喜欢晓美焰那种为了朋友愿意奋不顾身的人。
结果现在要自己把这种揶揄的话说给自己听。
静澜好像不太想笑。他有点犹豫要不要把眼前的女孩叫作“小叶”。
总感觉这是在偷走凌夜辰的名字。虽然平时对凌夜辰的称呼更多是“夜辰”，“小叶”是可可偶尔会叫的。
静澜把这个犹豫和白发少女说了，“以后叫你小叶怎么样？”
凌夜辰一听便明白了静澜在顾虑什么。
“这样挺好啊，别人直接叫我名字我反而会害羞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以后就叫你小叶吧。”反正不是一个ye，静澜心想。
嗯，小夜。
凌夜辰则偷偷把这个名字里同音的那个字在心里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