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二次元爱好者凑一块总会不由自主开始聊二次元。
这个讨论最后因为富㭴义博而终结。一个据说经常因为打麻将而断更的漫画家。
小夜感叹：“不知道富㭴义博还能不能继续画下去。”
静澜回道：“他有没有变成丧尸都不好说。”
于是讨论很自觉地陷入沉默。
二次元的未来被物理性掐断，相关话题突然有些无趣。
“那么聊聊你的这本书吧。你每次看到就会想起前女友吗。”
小夜指了指静澜手里的《遥远的星光》。
后者露出有些感怀的神情，轻轻翻了翻书页。
“会这么想也很正常。不过并不是这样。我现在总是带着这本书只是为了看。并不会每次拿出来都要在心中怀念一下她。
“残忍点说，我其实已经淡忘了很多有关她的事情。”
真的是这样吗？小夜有些怀疑。
毕竟自己也在他面前死过一次。
甚至就是他亲手杀的。
他似乎曾下定决心，要让自己永远活在他心中。
于是一个问题顺理成章：“那你会忘记……乐队的鼓手吗？十六夜（凌夜辰的艺名）……”
这个问题有点唐突，静澜稍显愕然。不过还是淡淡回复：“这不一样。淡忘那个女孩，其实是她自己的愿望……但夜辰的话，他其实是那种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啊算了，我们能不能暂时别谈这个？就说说这本书？”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小夜有点拿不准自己试探性的交流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似乎愿意说很多东西，但还不太适应。
（等到他愿意把所有东西和我说的时候，我应该就和曾经那个凌夜辰一样了吧。）
什么一样呢？
像曾经那样被当作朋友吗。
恐怕不会完全一样。
至少，自己应该会被当作个女生来对待。
一想到这一点，小夜就有些恐惧却兴奋。
这时候，一旁小卖部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可可懒洋洋的梦呓：“喂……安静，闹麻喽你个瓜娃儿……”
梦话居然是川方言，不知道是不是在泗川读大学的后遗症。
两人闲聊的音量已经很小，但或许环境太安静，依然吵到人家了。
“我们出去散散步吧。”静澜提议。
他想到现在城市里没有灯火了，夜间的天空将免于光污染，猎户座和南船座将辉煌地呈现出面貌。
轻轻拧开房门，静澜走出了小卖部，走进停车场里。
小夜却没有跟上，静澜转身，用充电宝小灯照耀，发现小夜正握着房门把手发呆。
“怎么了？想起什么事情了吗？”
小夜轻轻合上房门，转过头来。
“你觉得那个牛警官，真的忘带钥匙了吗？”少女低声道。
这是个静澜也疑心过的问题。
“被人偷偷拿走钥匙，打开仓库窃取物资，确实有这种可能性，”静澜说，“但如果牛警官已经想到这一点，检查了仓库没问题，也就只能归结于遗忘了吧。”
小夜轻声道：“我刚刚想到了牛小马说的话，他说他父亲自认为是笨人，要做好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按部就班，滴水不漏。”
“嗯，不过他有点过头了。”
“所以我本能地觉得他不应该忘带钥匙。”小夜继续说。
这其实是小夜自己的经验。他从小就生活在被要求一切井井有条的环境里。而且他不笨。这两点加起来才保证了他的好成绩。
一旦养成好习惯，就极少出错。
静澜向来对细微的蹊跷很敏感，于是感兴趣地追问：“那你觉得，小偷偷了仓库的钥匙，却没有从仓库里拿走任何东西，会是出于什么情况呢？”
小夜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小偷偷了钥匙，但来不及使用，只好放回安全的位置。
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
但在推理上，这叫作“平庸的回答”。
小夜不想做平庸的回答：
“其实我有个想法。如果钥匙确实被人动过，那么仓库里没有丢东西，才是说得通的。
“因为，这里的人本来就没有偷窃的理由吧。现在营地里的东西还比较充足，日常分配已经够吃了。即使对我们不是很友好，警官依然愿意分很多食物给我们。”
如此看来，还是忘带钥匙的概率更大？
静澜摇摇头，“如果真的存在偷钥匙的人，仓库里却没有东西丢失，我能想到的一种情况是——
“窃贼另外制定了一个偷窃计划，另一个更合理的偷窃时机。也就是说，第一次偷钥匙是踩点。”
静澜说出这话，好像自己都吓到自己了。
一个有些阴谋论的猜测正在成型。
静澜有些难受地摇摇头，喃喃自语，“不太对，偷钥匙只是为了踩点的话，这不符合正常逻辑。踩点其实是没必要的，用钥匙开门，这种简单的动作根本不需要踩点吧。”
“不对！”盯着房门的小夜突然喊出声，“不是踩点！因为这可能是我做过的事情！”
静澜疑惑，“你做过的事情？”
小夜没有来得及解释，“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仓库看一下。”
……
1月23日0点30分。
牛警官坐在藤蔑椅子上抽烟，发呆。
看着没几辆车的停车场。
四下里安静极了。牛警官回忆起多年前那个晚上，得知那个刚刚出狱的年轻人又杀人了，他就这样坐天台上一根根抽烟。当时四下里也那么安静。
不远处一个房间的门开了，传来几声男人的吆喝。
四个一身酒气的男人勾肩搭背走出来。
赵龙扶着喝得大醉的飞行员高飞往回走，后面跟着驾驶员小孙，和今天白天从学校里救出来的陈老师。
四个人喝酒打牌了好几个小时。
飞行员高飞的儿子在北方上大学，生死不明。他一杯一杯喝酒，不久就酩酊大醉。
四个人走到了牛警官面前。
“您怎么坐这？”扶着高飞的赵龙疑问道，“睡不着觉？”
牛警官清清嗓子，“我不放心。想亲自来看着仓库。”
赵龙站定，嗔怪道：“你倒是瞎操心！自己忘带钥匙，就疑神疑鬼！你去睡觉吧，换我来这看着。”
“谢谢你好心。再过半个小时吧，你去把飞行员同志安顿一下，就来换我班。我觉得以后在户外也有必要搞个夜间执勤制度。”
“早该这样了。房子外面有人守着才安全，光里面两个人执勤还不够。”赵龙说着扶着高飞向办公楼走去。
牛警官看着另外两个人，又点燃一支烟。
“小孙，最后一次啊，以后不准喝酒了。酒要当作重要物资。”
驾驶员小孙憨厚地笑笑，“今天特例，遇到陈老师了，高兴嘛。多喝了几杯。老牛你倒是尽职，我们还不困，要不陪你聊聊天？”
牛警官呵呵笑道：“好的嘛，正好多两个人执勤。”
三人笑起来。
小孙又问：“这回您把钥匙带好了吧？”
老牛道：“我不带钥匙了！我长记性了，把钥匙直接放在了楼里面值夜班的两个孩子那里，绝对保险！”
“这个主意好！多让几个人盯着钥匙，那才叫万无一失嘛。”陈老师也附和。
牛警官便和陈老师聊了起来，先是各自经历，然后是学校里丧尸横行的可怕景象。
听完陈老师对丧尸危机爆发那天晚上发生景象的描述，老牛大口抽着烟，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烟，对身后的小孙说：“我记得你儿子不在学校里吧？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小孙回答：“应该可以。”
“什么叫应该可以嘛，有机会我们可以去——”
牛警官转过头交谈，刚一回头，却看见小孙手里举着个铁锤。
还没回过神来，铁锤一下子砸在了牛警官后脑勺上。
他一声不吭，身体向前重重地扑倒。
几乎同一时间，陈老师已经走到仓库门口，将一把刀塞入门缝中。
刀刃轻轻一掰，门锁咔嚓一声弹开。仓库房门缓缓打开了。
其实这种门的设计者考虑过用刀刃撬开门的风险。
在锁舌插孔前，原本设计了一道金属片，可以挡住试图塞入门缝、压下锁舌的刀刃。
但此时，打开的门的门框上，这道铁片被压弯了，不再能阻挡入侵的刀片。
……
曾经，凌夜辰因为考试成绩不佳，被家长禁止打鼓。
鼓被缩在了家里的杂物间里。
凌夜辰就做过这种事情：趁杂物间开门的时候，悄悄破坏了门锁的防撬门零件，一般是在锁舌插口前，有个金属挡片。
趁着开门时把挡片适当掰弯，就可能让其失去效用。
撬开门，在父母不在时欢腾地打起鼓来。
梦想自己成为拉里·木伦那样的鼓手。
乖孩子偶尔也会做坏事。
大人做坏事，就更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