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钥匙帮凌夜辰打开了手铐,少女气恼地甩了甩手。
不管怎么说重获自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凌夜辰却有种奇特的联想:觉得自己像是解除了枷锁的怪物。
白天里自己发疯一样跟着面包车前往学校,冲进尸群之中,要不是正好躲进一个办公室里,恐怕真要像个动物一样死在尸群之中。
这具身体里隐藏了太多秘密,无法不让自己好奇中又隐隐不安。
牛小马收回了手铐揣包里,嘿嘿笑道:“我爹就那样,你们习惯就好。”
“下次要是又把我铐起来怎么办……”
小马拍拍自己胸脯:“放心,我会劝他。我爹其实挺笨的,笨人要是被分配到了重要岗位,想要办事不出岔子,就只能严守规矩,这是我爹吃过教训得来的结论。
“也是一个道理,笨人吃了教训长了记性,记得比较牢,但也会转不过弯来。特别是这种操蛋的时代,往往更是提心吊胆,想守住自己原本的行为模式。
“要我说就算没这场灾难,局里有关什么自媒体、人工智能的工作,宣传也好,涉案的也罢,都能让他头疼。
“所以虽然他是社区里大家风评很好的警察,现在也顺理成章被大家当作大哥,但我不觉得他适合在这个时代里当领袖一样的人。”
一旁的曹仁爽嘿嘿笑着,“这话倒不像个儿子说的。又说亲爹笨,又说亲爹不适合当领导。”
牛小马笑着摇头,“不是的。我了解自己父亲。他也亲口和我说过,说自己最大长处就是按规矩办事,一步一步来,稳稳地解决问题。但那种人们刻板印象里警察该有的一眼就认出嫌疑犯的本事,自己其实练不出来。真能一眼看出问题的,换个普通人来也能看出问题。
“这也是父亲和您交好的原因之一吧,他说过很多次,说曹老师的画很有洞察力,有艺术家该有的敏锐,自己也想沾沾您的灵气。”
曹仁爽被捧得一头金毛乱颤,“简直胡扯。他怕是对我们艺术家有什么误解。”
两人又聊了几句,见天色渐晚,牛小马就要回去了。
就在他要出门时,静澜叫住了他。
“我有个问题。手铐钥匙是在哪里找到的?”
话题又回到了手铐上,牛小马有点回不过神。
“啊……哦,是在我爹房间桌子上。他忘记拿走了。”
静澜有些狐疑地眨眼,“如果没猜错,这把钥匙应该是挂在一整串钥匙上的对吧?”
牛小马道:“不错!我手里这把是临时拆下来让我带过来的。”
静澜马上追问:“那你爸的那串钥匙上,有没有什么重要房间的钥匙?”
警官的儿子回应:“让你说对了。有一把钥匙,是停车场的工具仓库的,现在我们整个庇护所的重要物资都在那个仓库里,你还挺敏锐的嘛。不过放心,我爹其实也考虑到一种可能性,就是会不会自己的钥匙其实被人偷偷摸走去开仓库门了。不过刚才已经检查过,仓库的东西一样不少,所以只能是我爹老糊涂了呗,东西忘带,害白毛女同学被铐了那么久。”
把凌夜辰叫作白毛女,惹得大家噗嗤作笑。
把牛小马送走,静澜关上了小卖部连接停车场的后门。
正门是卷帘门,面向外面丧尸横行的街道,自然是关紧的。
不管怎么说,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虽然静澜心中还有个比较急切的疑惑需要解答,但看到一旁墙角里的白发少女已经昏昏欲睡地缩成一团,于是心想反正不急,明天再说也可以。
小卖部里毯子已经被先入睡的几个家伙占用,剩下的只有些蛇皮口袋,数量倒是不少,甚至有崭新的几大卷,几个人把口袋铺开,摊地上当床垫,身上再盖几层,就这么睡。
按照曹仁爽的说法,这里大多数人也这么睡,打地铺。这又不是旅馆,很多人都是丧尸危机爆发那天晚上着急忙慌地冲进这里,然后紧急关上大门的。停车场旁边的楼房是个小办公楼,里面没有床铺,就有几个沙发,那是给牛警官还有几个年轻精干睡的,沙发也早豁皮儿了,谈不上多舒服。
其他人就只能打地铺,用的是这个小卖部的毯子。毯子倒是不少,有十几床。
“不过好在这里是南方的南边,即使冬天也不会多冷。”
曹仁爽甚至有些惬意地在蛇皮口袋里舒展起来筋骨。
几人也不用打招呼,各自睡着了。
静澜很死地睡了几个小时,醒来以后,拿出一直开超级省电的手机一看,是子夜0点。
不知为何脑子已经完全清醒。
默默打开小型充电宝上的LED灯,照亮了小卖部隔间的门——没有门板,这里应该是储存货物的地方。
房间里只有空空如也的货架,还有个半米高靠背椅,可能是当踮脚的,方便店家处理货架高处的东西。
静澜默默坐到椅子上,把充电宝灯调亮一级,然后从上衣里面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小的书,用灯照着看。
几天前乘车逃离丛林里吸血毯追杀,最后车子抛锚时,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带走的书。
看了有一会儿,房间黑暗里传来个压低的清澈的嗓音。
“你也睡不着吗。”
倚靠在窗子旁边墙壁上的凌夜辰有些小心翼翼地站直,慢慢走了过来。
静澜有些惊异,自己对人的存在有挺敏锐的感知力,却没注意到白发少女站在墙角里。
两人有点想聊天,不过总起不了什么有趣的话题。
直到凌夜辰注意到静澜手里的书。
“呐,这本书对你很重要吗。”
凌夜辰其实想说“那个”,但也许是对这具身体的细节还有些把控不到位,嘴巴打滑说成了“呐”。
失误说出二次元浓度过高的口癖,让她有些羞涩地轻轻“呃”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想举起手指遮住嘴巴。
毕竟以前在家总要被家长指指点点自己碰二次元的东西。搞得自己出现了对兴趣爱好的羞耻感。
静澜把手里的书合上,一本看封面很老的书,书名叫《遥远的星光》,作者是苏联作家恰科夫斯基。
静澜忽然想起有关这本书的久远的往事,也许可以聊聊。
但有点奇怪,这个女孩为什么会问“这本书对你很重要”的问题?
自己并没有告诉过她这本书是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可她的问题问得好像她早已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