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下右耳的无线耳机，金属外壳磕在窗沿发出"咔"的轻响。
"淋汐你到哪了？"
妈妈的声音混着麻将声从听筒里炸出来，"你姑这回二婚排场大得很，伴手礼都是祖玛珑的......"
"过徐州东了。"
我用小拇指绕着发尾打卷，车窗倒影里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
"妈你少喝点冰啤酒，上次胃疼整宿睡不着的是谁呀？"
邻座穿灰卫衣的男生第三次偷瞄过来，我故意把帆布鞋往过道伸了伸。
果然听见他清了清嗓子。
"那个...需要帮你放行李箱吗？"
"不用啦。"
我晃了晃印着库洛米的保温杯，吸管上还沾着草莓唇釉，"男朋友说不能随便麻烦别人呢。"
在他尴尬转头的瞬间，我咬住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甜腻的奶茶烫得舌根发麻。
锁屏界面跳出小昀的微信:【记得给我带奶茶哦～】
我盯着那个动漫头像看了足足两分钟。
聊天记录还停在三天前他问我线性代数题，我截了四张演算纸过去，最后附赠一个柴犬摸头的表情包。
"姐你疯了吧？"
记忆里少年涨红的脸和此刻车窗外的晚霞重叠，我屈起指节轻轻叩着纽扣表面的划痕。高铁穿过隧道时，玻璃上映出我扭曲的笑脸。
手机又在震，这次是程昀妈妈发来的语音。
"小汐呀，听程程说你今天回来？阿姨做了酒酿圆子，晚上来......"
"要陪妈妈参加婚礼呢。"
我按下语音键的声音比奶茶还甜，左手却把纽扣攥得死紧，"明天给阿姨带南京的桂花糕好不好呀？"
洗手间镜子里的人畜无害最适合骗大人。我拧开水龙头，看着粉色眼影在冷水里晕成暧昧的雾。
1年前小昀中考前夜，我也是这样对着镜子练习了十七遍"加油"，才敢在凌晨两点敲响他家的门。
"姐？"
他揉着眼睛开门时，睡衣领口歪斜露出锁骨。我至今记得白炽灯管在他喉结投下的阴影，像一尾随时会游走的鱼。
书包突然震动起来，我差点打翻洗手液。是妈妈发来的电子请柬，伴郎名单里有个刺眼的名字：楚航。薄荷糖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我发现自己咬碎了透明糖纸。
回到座位时灰卫衣男生已经不在，小桌板上留着张写着微信号的餐巾纸。
我掏出酒精湿巾慢慢擦着桌板，直到那张纸和楚航三年前送我的生日贺卡一样皱成一团。
贺卡上"给我最好的姐姐"几个字，去年就被我用钢笔描了三十一遍。
列车播报苏州北站时，夕阳正把车厢染成蜜橘色。我打开前置摄像头调整刘海，突然瞥见玻璃反光里自己猩红的嘴角。方才补妆时手抖，口红划出危险的弧度。就像去年平安夜，我踮脚给楚航围围巾时，突然想用犬齿咬住他滚动的喉结。
"本次列车即将到达......"广播声惊醒了我。手指无意识地点开云盘，输入"0619"密码。三千七百张照片瀑布般倾泻而下：小昀弯腰系鞋带时翘起的发梢，体育课仰头喝水的喉结。
行李箱轮子卡在过道时，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啧声。我转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
"不好意思呀。"抬箱子的瞬间，藏在毛衣里的银链滑出衣领，那枚校服纽扣轻轻磕在锁骨上，像一声隐秘的叹息。
出站口的穿堂风掀起裙摆。
"小汐！"
姑姑的香水味比人先到。我起身瞬间换上惊喜的表情，却在看见她身后的人时僵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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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链滋滋作响，程昀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姐姐临走前熬的绿豆汤在冰箱里凝结水珠，蝉鸣声穿过纱窗漏进来。
"叮——"
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跳出一条私聊。叶静的头像是只橘猫，此刻正在对话框上端闪烁。
"程昀，要不要来我家看新买的漫画？郑豪他们等会也来。"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三秒。手指在键盘上犹豫时，第二条消息又弹出来。
"我做了芒果布丁。"
空调冷气吹过后颈，程昀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起身时碰倒可乐罐，碳酸气泡在地板上滋滋炸开。
按响门铃时雨刚下起来。叶静开门时发梢还滴着水，白色连衣裙下摆晕开深色水痕。
"他们临时有事..."她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但布丁已经化了。"
玄关的栀子花甜得发腻。程昀注意到鞋柜上摆着联名款驱蚊贴。
上周体育课他刚夸过这个图案可爱。叶静匆匆把漫画书堆到茶几上，最上面那本书脊还贴着图书馆标签。
"要喝橙汁吗？"
厨房传来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响。程昀看见流理台上切到一半的柠檬，砧板边缘还粘着芒果粒，分明是刚准备的痕迹。
暴雨敲打窗棂时两人正看到流川枫绝杀。叶静膝盖上的空调毯悄悄滑落，露出白皙脚踝上贴着的卡通创可贴。
程昀想起之前值日时她搬作业本划伤，自己递过去的酒精棉
"我去关窗！"
叶静突然起身，拖鞋在地板上打滑。程昀伸手去扶，指尖擦过她手腕内侧。
漫画书哗啦散落一地，电光划破天际的刹那，吊灯忽然熄灭。
黑暗中呼吸声格外清晰。叶静摸索手机时撞倒玻璃杯，程昀的轻笑混着雨声。
"你膝盖撞到茶几了？"
"才没有！"
急促的反驳被雷声吞没。手电筒白光晃过少女通红的耳尖，照亮她攥紧的裙摆。
备用蜡烛是蜜桃味的，融化的蜡油在玻璃盘里积成粉色水洼。
雨幕中传来栀子花枝折断的轻响。叶静把芒果布丁推过来时，银色小勺在烛光下微微发颤。
"其实..."她盯着蜡烛芯跳动的火苗，"郑豪他们本来就没说要来。"
程昀咬着勺子愣住。冰镇布丁的甜香里，听见自己心跳和雨声重叠。
叶静突然站起来碰倒烛台，蜜桃味的黑暗重新降临。
"我去看看电闸！"
慌乱的脚步声撞上矮凳。程昀摸到滚落脚边的书，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硌疼掌心，是去年秋天他别在物理试卷上那片。
复电时叶静正在厨房煮泡面。蒸汽朦胧了少女背影，程昀看见她悄悄把长发拨到左肩，他上次说过这个发型好看。
"要加溏心蛋吗？"
叶静举着汤勺回头，围裙系带在腰后松垮垮打了个结。程昀望着她鼻尖沾着的面粉，突然想起借她橡皮时嗅到的茉莉花香。
暴雨在傍晚转成细雨。叶静执意要送他到公交站，透明伞面不断向右侧倾斜。
程昀低头看见她右肩布料被雨水洇成半透明，发丝粘在泛红的脸颊上。
"下周..."伞骨突然卡住，叶静用力时碰到他手背，"图书馆那本书...能帮我续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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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线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时，程昀正盯着叶静睫毛上凝的水珠。
手机在裤兜里炸响的瞬间，他险些打翻蜜桃味蜡烛，铃声此刻混着雨声格外刺耳。
"小昀，我改签了车票哦～"背景音里有高铁报站声，"奶茶买好啦，二十分钟后到家。"
冰镇布丁的凉意突然涌上喉头。程昀瞥见玄关处叶静为他准备的雨伞，"可是..."
"邻居张阿姨说看到你家灯亮到凌晨两点。"
姐姐的尾音裹着蜂蜜似的甜，"再熬夜打游戏的话..."她停顿的间隙，程昀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叶静正把湿发别到耳后，露出他上周称赞过的珍珠耳钉。程昀抓起书包的动作太急，碰倒了桌上没喝完的橙汁。
玻璃杯碎裂的声响中，他想起姐姐出门前，状似无意地提起
"冰箱第三格放了绿豆汤。"
雨幕中的公交站台泛着青灰。程昀把淋湿的卫衣下摆往下拽时，摸到内侧缝着的校徽。
上周体育课失踪的那件，此刻正躺在姐姐衣柜深处，与她枕边的库洛米玩偶共享薰衣草香。
指纹锁发出滴答轻响，客厅里漂浮着酒酿圆子的甜香。
程昀盯着鞋柜上微微倾斜的小熊摆件——他出门前分明摆正过。
"回来啦？"
浴室门突然打开，蒸腾雾气漫过姐姐发梢的水珠。
她举着吹风机歪头笑，锁骨上的银链随动作晃动，那枚校服纽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不是说陪淋阿姨参加婚礼？"
"想喝你调的蜂蜜柠檬水嘛。"
姐姐擦着头发凑近，沐浴露的草莓味盖过了他身上残留的栀子花香。
她指尖扫过程昀后颈，"淋雨了？"
少年触电般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箱。冷藏室里的绿豆汤贴着便利贴，圆润字迹画着笑脸。
姐姐伸手取玻璃罐时，睡衣领口滑出一道红痕——是他去年弄丢的平安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