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个妖怪停下了脚步，马荀椤再次移步到两妖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犀牛沉吟着，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为表诚意，他将自己的长方体的锤头朝下，立在了草地上。一旁的虎妖一同照做，将棍子抵在地面，倚棍而立。

见对方似乎能够交流，马荀椤理了理身上的水珠，往衣服上拍了拍，散出一片皙白。

刚准备拿出自己的腰牌，手伸到了一半便停下了。

她想起了之前与她交手的那个兔妖。

对方见到了她的金字腰牌后，就如同见到了仇人一样愤怒的模样，举起了大砍刀上来就开打。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斗，还是不要再拿出来了吧。马荀椤清了清嗓子，在脑海里想了一下说辞，再开口去：

“我是一名猎人，两位往这边来的方向是我居住的镇子，是要干什么？”

犀牛眯了眯眼。眼前这人肯定在撒谎，花猫给他的信息里说这个黑衣红纹的女人明明是一个官上来的捕快，现在遇到了他们又说自己是一个猎人，还有这一身装备，对于一个镇子里的猎人来讲是由有些过于高端了？

他扬了扬下巴。

“我名枯袄，这位是我的二弟龈。”

“你好”虎妖朝她抱了抱手。马荀椤施以回礼。

“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找一个人，感谢她对我们的帮助。”

马荀椤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这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感谢人的吧——

他们二人手中的，都是实打实的武器，老虎的武器她没有上手摸过，看不出是用了什么木料，似乎很有份量。而枯袄的大锤就更不用多说了，实心铸铁的锤头，上面散布着细小的划痕，即使是经过了大概很长一段时间的战斗，让长方体上面的棱角有些小缺口，但依旧不妨碍坚实的锤面发出冷光。

三条颜色有些已经有些发黑的锈色飘带分别缠在锤颈，身，尾。让其看起来，颇具威慑力。

说话态度很诚恳，要放过去吗？

当然要自己陪同才能放心。但就像她想的那样，如果两妖只是来找人的那还好，但是要是真的是来作乱的，她有信心可以招架两人的进攻，但她没有把握可以同时牵制住两个妖怪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马荀椤依旧不太相信，试探着说到：“你们感谢人，就带着这些去感谢？”

枯袄下意识看了看手边，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不是的，我们俩只是在前面开路，保证路上安全，谢礼并不在我们这边。”“你们还有人要过去？”“对。”

这下麻烦了啊……对方不止有面前的两个战斗力，秋水镇里能打的她觉得只有那个沈家的大块头，除此以外她没有再看到能够阻挡面前两个妖怪的人了。

“能否请两位在这里等一下，我想看看谢礼是否真的存在再选择是否相信你们。”将话挑明了，先拖延一阵，如果实在打不过，那再考虑开溜的事。

“老话说以武会试，要不要我们现在就打一场？你就晓得我们的意思了！”一旁的老虎有些急性子地说到，粗哑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带着嘶声。“二弟，不要冲动行事。”犀牛小声地驳回。“我没有冲动，我很认真的！”说着还摊开了手，证明自己没有激动。

随即又看向正前方的黑衣人。

“可以，在我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孩子和两个大人。”枯袄坦言道。

“感谢理解。”马荀椤拱了拱手，枯袄也屈起粗短的手指，并起白色的厚指甲，双手举在胸前回礼。

随即两方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说话，趁着这个时间，马荀椤也有机会打量一阵对面两位。首先便是自称枯袄的犀牛妖怪。比她还要稍高一些，一大一小两只尖角排列在鼻上，眼睛小而圆。几乎没有的脖子将脑袋与身体相连接。粗短的四肢光是小臂都和她两只手臂一般粗细了。

身体看不到什么肌肉线条，浑圆厚实，天生自带的结实皮甲覆盖着他的身体与手臂，在衣服上衬出直线阴影。硬质的皮肤呈现蓝灰色，衣服同样也是蓝灰色，立在原地如同一根承重柱一样。

锤子放在草地上，锤柄朝上立起，其上绑着锈色的三段飘带随着平原上的风微微摆动如旌旗。光是原地不动，就透露出一股肃杀的气息。

然后是叫“龈”的虎妖。许是妖如其名，只要他一张嘴说话，就能看见那一口白亮的利齿在金光下反射着周围拉伸的影像。银白的长须对称分布在炭黑色鼻子的两边，正在风中微微摆动。

上半身如同那个兔妖一般光着膀子，穿着一条淡棕色的裤子。下半身被裤子宽大的布料盖住，如同裙摆一样，此刻在微凉中如同波浪起伏着。上身的毛发很长，就像一件蓑衣覆盖在身上，像海草一样在空气中翻动，浑身鼓起的肌肉撑起了皮毛，粗短顶端伸出利爪的手正握着那根高过头顶的黑长杖。

“这位姑娘。”枯袄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观望。

“怎么了？”

“你着一身官服，应该不是猎人吧？”看着对方头来的视线，犀牛亦与其对视。

“哎……没错，我的确不是猎人。”真是的，到底该不该拿出腰牌啊？这里的人，不是，妖怪也这么奇怪？叹了口气，马荀椤还是亮出了自己的金字腰牌。

“我是来自金商王朝国都的安和司使。”

“怪不得，但是金商王朝的人来这里干什么？”枯袄接着询问道。

“我来这里……”

大哥……上次兔妖的嘴里听到过大哥和“大姐”两个词，既然大哥在这里，或许他不是这里的领主。那么大姐……？

金色的阳光在林间移动，阴影在马荀椤的头上退散，穿过树间的光正好打在她的刘海上，抬起低着的头，暗影挡住了她的眼睛，让对面的俩妖看不清楚她的面部。

“是为了这里的领主妖怪。”

两位妖怪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想。

龈立刻握紧了手里的长杖，依靠着的身子改为双脚站立，挺起了胸膛。随意望着别处的眼睛转过来紧紧盯着面前那个不远处草地上挺立着的人。

这一次，大哥没有拦住自己。

枯袄的小眼睛里也带上了一丝警惕。

眼角微眯，深棕色的瞳孔盯着前方的捕快小姐，垂下的手缓缓抬起，握住了身边的铁锤把柄，慢慢地施加力量。“看来我们可能确实需要一点体术上的交流，来证明对方是否是真的好人。”

枯袄与龈对视一眼，老虎明白他的意思，自觉退开。

“我也同样需要验证你们的意图是不是真的来送上感谢。”马荀椤解开了皮扣子，将规尺抽出来，刀身摩擦着金属的鞘口，发出的是金属嗡嗡的长音。将刀鞘放在草地上，刀刃环着周身转了一圈，圆如金日，刀锋擦过空气，带着微微的铮鸣。

枯袄点了点头：“是把好刀。”沉下来的声音好似风箱，回荡在空地上。

“多谢……金商王朝，安和司使马荀椤。”报上姓名，摆好了架势，附身绷紧了腿，刀口朝上，如同枪似的指向前方的犀牛。

“小人物，没什么身份……枯袄。”银色大锤在空气中转如光轮，锤颈上的飘带哗啦作响，马步扎稳，稳稳握在腰际。锤头朝后，锤柄朝向马荀椤，蓄势待发。

“献丑了！——请赐教！”

同时说出了声，同时飞射出去，草地上两道残影飞快接近彼此，疾风吹地草往两边倒。

枯袄猛地一脚踏地，在极短的时间里停稳身体，沉闷的动静过后，后手放开锤柄，银色如同一道飞速袭来的镖，倾斜着由低向上扫过一大片范围，劲风一时将没过脚踝的草丛吹得倒在地上摆动。

马荀椤翻身跃起，越过了犀牛的肩部躲过这一击，轻声落在他宽大的身体后，旋身从下端开始撩起一道白光——叮的一声，枯袄牵着锤子绕过身体一周，迅速绕回来的锤柄挡住了这一刀。

接着势头，没有停下围着他旋转的锤子，让开身体再转半圈，再出一锤，呼呼的风声吹来，马荀椤凭着耳朵，甚至都没看锤子，只是往后垫步，轻松躲过了一击。

枯袄再次主动出击，高高抡起大锤，迅速砸下。

地面传来隆一阵震动。

她没有拉开距离而是直接像犀牛的侧身对冲去，着实沉重的一击将锤子砸进了草皮下方，却没有砸中像是擦过来的马荀椤，掠过一道影子，影子的身后拖着一道金光。

那是阳光在刀面上的泛光。

手臂肌肉刹那紧绷起来，用蛮力拽动了已经有一部分没入土里的锤头，几乎是以犁地的形式，拖过了草面，方形的锤面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整齐的土沟，草皮断裂，卷起来的草根在锤子下堆积起来成了个小包，势头最终停在了木桩一样的脚边。

被硬生生拉起的锤柄挡住了贴过来的刀刃，刀光像是拉锯子似的拉过把手。

吱嗡——

刺耳的声音没有将两位正在比试的人打断，擦着刀过来的马荀椤向右旋转身体，高举起长刀，飞快地再劈下一道雪白。锵一下被架起的柄拦住，枯袄发现这姑娘力气还不小，却没有与之角逐自己所擅长的力气，而是一下往边上撩开了武器。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将拳头握紧了蓄力激发。

马荀椤的刀被翻开，力量不占优势的她马上松开了一只手，只留另一只手抓握着把手，任由刀刃被压住。

面对飞速袭来的拳头，她不偏不倚，运炁如虹，同样握紧拳头对轰而去——

轰隆隆——！

林间一阵巨响，震起了大片飞鸟离去又飞落。惊叫的鸟鸣与哗啦啦的翅膀扇动声里……

枯袄硬是靠着体重的优势站在原地不动如顽石，反倒是马荀椤，相比这家伙实在是太轻了，被击退了数米的长度，双脚在草地上压出了深色的两道痕迹，草茎上的汁液粘了满鞋底都是。

树上的枯叶被震落，好似飞沙般洋洋洒洒。

枯袄默默心惊。“好硬一个人！”

“好一头蛮牛……”马荀椤重新站起了身体，同时甩了甩手。只是可能回去要麻烦一下秋小姐了——她感觉现在有一只脚的脚底被打湿了。

双方正在轻轻喘着气。

“你这猎人……有两把刷子。”最后枯袄则是笑了出来，顺便调侃一下这个人。

“……我不是——嗯？”马荀椤认真的辩解，但是被身后的人吸引了视线。

真的有个人。

是一个小女孩，被一边毛发很长的女性妖怪牵着手，旁边是拉着车的兔妖，他们口中所说的礼物，终于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