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不掉的……”

“希望如此吧。”维恩喃喃道。

“你好像还是很担心,维恩。”男爵看着他,眼角余光落在维恩那不自觉颤动的手指上。

他没有讽刺,没有质疑,只是平静地提了一个建议。

“不如,你把那家伙真正做过的事,都说给我听听。”男爵说,“也许这样,我能帮你一起分担一点……恐惧。”

维恩盯着烛火,沉默了片刻。

然后维恩缓缓开口:“他是个很可怕的对手,谎话连篇,一人千面。所以,他现在的性格和做派,很可能是他的伪装,他装的人畜无害,但实际上……”

“……他是被天庭叛徒制造出来的恶魔。他的使命,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只有一个——肃清所有天神的血脉。”

维恩顿了顿。

“我们如今的处境,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也正是他的‘功绩’。天庭陨落之后,他先一步来到地面,渗透了教会,收买王国的贵族。他还将那些非人之种组织起来,给他们穿上袍子,取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半神’。而‘恶种’这个原本用来称呼他和他的同伙的罪名,则是落在了我们头上。”

“舆论、神殿、律法、童话故事……他把我们写成了妖怪、罪人、遗弃者。现在整个人类世界都在逐渐把我们当成敌人。”

“这一切……全是他一个人策划的?”男爵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有帮手,但大致计划应该是他设计的。”维恩咬着牙,“教会的狩猎、对天神残裔的编号体系、童话故事、儿歌、血统识别咒文……全是他的手笔。他还动用天庭先进的技术来协助他的计划,造纸术、印刷术、线装书、热武器,这些天庭禁术,都被带到了人类世界。”

“他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男爵几乎是下意识问出。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把他视为大敌了吧。”维恩摇了摇头,“他有神的智慧,却比魔鬼更加疯狂,更加纯粹……”

“他以前也是天神的一员吗?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东西?”男爵低声问。

“天神的叛徒教的他。”维恩答,“我们自己人给他传授了技术,还教会了他如何毁灭我们……”

厅中,两人沉默了良久,烛火在壁上跳跃。

男爵的脸僵住了。

他知道教团那个黑发青年出现在大殿的时候,维恩的表情就非常奇怪了。

但没想到,这次来的对手有这么危险。

“那我的女儿……”男爵开口,“塞拉菲娜岂不是,正处于危险的漩涡中心?”

维恩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手指。

他在思考。

片刻后,维恩才开口:“塞拉菲娜的血,对那家伙来说,极具诱惑。塞拉菲娜身上流的是智神的血,是‘旧天庭’遗血中最纯粹的一支。”

男爵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但正因为如此,一旦他对塞拉菲娜动手——他就会落入我们的局中。”维恩继续,眼中亮起冷光,“她身上携带的不是普通的诱饵,而是我们设计好的反噬之阵。只要他露出獠牙,整个封印结构就会激活,把他困死在我们设下的枷锁中。”

维恩说到这里,似乎压抑不住心头的狂热与希望,语速渐快,声音开始发颤:“只要杀了他,教会那帮伪神就群龙无首,那些非人之种也会因失去庇护而自乱阵脚——我们就能趁势反击,重夺神权,重塑世界秩序!”

维恩的双手死死按在桌面上,喘息愈发急促。

而另一边,男爵却像石雕般站在那里,脸色惨白,目光飘远。

“可……”男爵低声说,声音如霜冻的落叶,“可那样的话,我的女儿……”

维恩看着男爵的眼睛:“戈德温,你是个聪明人。”

“这十几年里,我们没有亏待你和你的家族。你之所以能在这边境苟延残喘,是因为我始终信任你,始终愿意保护你。”维恩的语气放缓,“现在,到了该你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为了天庭的重建,为了让世界恢复原本的秩序——我们需要有人作出牺牲。”维恩继续说。

男爵缓缓垂下眼帘,喉结微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懦夫,戈德温。”维恩的语气比之前柔和许多,“你的女儿也不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她是你亲手教养出来的——如今,她不仅是你的骄傲,也是天神血脉的继承者,是真正的天神残裔。”

男爵依旧沉默。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塞拉菲娜的名字会被载入史诗,她会被整个大陆铭记为英雄,被吟游诗人们传唱。”维恩目光如炬,缓缓逼近,“而你——弗莱耶家,将成为新皇族,真正掌管一个‘与天同寿’的王国。”

维恩停顿了一下。

“我们,都将成为传奇。”维恩低声补充。

男爵缓缓抬起头。

他内心的坚壁已出现裂缝,但信念尚未崩塌。

维恩看穿了男爵的动摇,却丝毫不给男爵逃避的余地。

“当然,如果他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计划,洞悉了塞拉菲娜的秘密——那才是最危险的。”维恩声音骤然转冷,“所以我们不能只赌一条路。我们要调动一切力量,准备所有可能的方案。我们必须,百分之百地——置他于死地。”

男爵的喉咙滚动,嗓音低哑:“维恩……你最好确信,这一切……真的值得。”

维恩没有退缩,反而更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戈德温,怎么轮到你犹豫了?我可是想明白了……”维恩眼神坚毅,“我们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我们一定要杀掉他——”

维恩一字一句,说出了最后的宣誓:

“——就算是迈入地狱,付出一切!”

……

夜。

房间里。

艾德里安磨磨蹭蹭地写着今天要寄出的信件,还有刚整理完的调查报告。

他身后,伊莉西亚双手抱胸站着,一身白袍下隐约可见贴身轻甲。

那把裹着布的长剑就靠在墙边,离伊莉西亚右手不过半步。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老师在监督不争气学生写作业。

“咚咚。”

门响了。

伊莉西亚动作利落地开了门。

“塞拉菲娜小姐。”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

“诶?白星姐姐?”门外的塞拉菲娜有些吃惊。

塞拉菲娜穿着一件清凉的睡衣,薄纱贴身、肩带松垮,锁骨与雪白肌肤在月光下微微泛光,裙摆勉强遮住大腿根部……

她脸颊微红,像是刚洗过澡,一边眨着眼,一边用奇怪又带点心虚的眼神看着伊莉西亚这副全副武装,剑不离手的样子。

塞拉菲娜的头发和伊莉西亚一样,也是银白色的。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伊莉西亚问。

“我就是想来看看姐姐嘛~”塞拉菲娜歪着头,“这么漂亮的脸蛋,不看两眼,我根本睡不着哦。”

“别贫嘴了,你是来找艾德教士的吧?”伊莉西亚脸上没有表情,“你穿得这么透气,是打算——侍寝?”

“诶?!没、没有啦!”塞拉菲娜脸更红了,连忙捏着裙边低下头,小声嘟囔,“我只是怕他睡不着嘛……人家只是想陪陪他而已……”

“陪他?他工作可多着呢。”伊莉西亚没再看她,转头看了眼还在写报告的艾德,“不过,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领主送人过来。倒也不算稀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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