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茶楼,午后的喧嚣扑面而来。

街市依旧,行人依旧。

贩夫走卒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关于季白长仙缘的议论。

季白长负手而行,心思却已飘远。

李玄的事,算是定下了。

可还有一人......该去寻谁?

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人影,是福伯。

这位看着他长大的老仆,忠心耿耿,数十年如一日。

若论情分,福伯无疑是够资格的。

可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季白长微微摇头,福伯年岁已高,气血渐衰。

修仙之路,并非人人可走,资质心性,缺一不可。

他能察觉到李玄身上的灵根的气息,却在福伯身上感受不到丝毫。

强求不得,反倒是害了他。

他之所以会应下李玄,并非全然因为旧日情谊。

更是因为他能‘看’到李玄身怀灵根,值得一试。

且是中品三灵根,资质倒是不错,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好上一些。

......

季府门前,两盏红灯笼依旧高悬。

门槛,似乎被更多人踏得光亮了些。

柳氏母子已死,季白长又得了天大的仙缘。

这季府往后该当如何,季氏族人心中早有计较。

守门的家丁远远瞧见那道青衫身影,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一路小跑过来,腰弯得几乎要折断:“大、大公子回来了!快,快去通报!”

季白长脚步未停,目不斜视。

身后,福伯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腰杆挺得笔直。

曾几何时,这里的门槛季白长想踏入,都需看人脸色。

如今,朱门大开,从管事到仆役,乌压压跪了一地,头颅深埋,大气不敢喘。

一个穿着锦缎的中年男子匆匆迎出,是季家的旁支,如今的大管事,往日里对柳氏母子最为巴结,此刻却满面春风,搓着手道:“大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府里上下都盼着您呢!老太爷要是泉下有知,知道您得了这天大的仙缘,定然是......”

季白长微微点头。

季府这份产业,他自然不会拱手让给外人。

接管季府,自然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我的院子,可还留着?”

大管事赶紧点头道:“留着呢,留着呢,已经让人打扫,保准干干净净!”

仙缘二字,重逾泰山。

眼下,众人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诠释。

当晚,季白长便与福伯,住回了属于他的那方庭院。

守庭院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生怕有人扰了这位未来的仙人。

福伯仔细地擦拭着书桌上的每一个角落,嘴里絮絮叨叨:“公子,您总算回来了...老奴这心里,才算踏实了,柳氏那毒妇......”

他声音哽咽,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只是眼圈红了。

季白长坐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

他听着福伯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都过去了。”

福伯擦干眼泪,强笑道:“是,是,都过去了,往后都是好日子!公子您得了仙缘,将来是要成仙做祖的,老奴...老奴也能跟着沾光...”

他搓着手,目光期盼。

季白长看着福伯眼中的热切,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人之常情罢了。

季白长放下玉佩,抬眼看他,目光温和道:“福伯,修仙讲究资质根骨,非人力可强求,你年岁已高,气血不济,强行踏上仙途,反而是害了你。”

福伯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化为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老奴...老奴明白,是老奴痴心妄想了。”

“福伯于我有恩,这份情,白长记在心里。”季白长语气诚恳,“这季家,往后还需要你多多费心打理,凡俗富贵,长命百岁,亦是福分。”

福伯叹了口气,终是释然。

“只要公子好好的,老奴就心满意足了。”

季白长点点头,随后沉吟片刻,道:“福伯,你消息灵通,可知城南贫民窟那边,是否有一个以卖花为生的小姑娘?”

前世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传闻,说曾有一位绝世女帝,幼时便是在京城以南的某个角落里艰难求生。

既然答应师尊完成任务,自然不能马虎。

李玄,算是他的私心。

剩下的名额,自然是要好好斟酌。

福伯想了想:“城南卖花的小姑娘不少,不知公子说的是哪一个?可有名姓?或是相貌特征?”

“名姓不知,相貌...或许要亲眼见了才知。”

他能隐约感应到灵根气息,但范围有限,且需要近距离接触。

“那老奴明日便派人去城南细细查访一番?”

“算了,不必兴师动众。”季白长摆摆手,“明日,我亲自去看看。”

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那大管事略显尖细的嗓音:“大公子,大公子可在?几位族老和叔伯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管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三四个锦衣男子,皆是季家族人,脸上神情各异。

为首的是一位稍显富态的中年人,正是如今旁支一脉地位最高的季忠。

季忠搓着手,笑容可掬:“长儿,族里几位长辈听说您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也是关心您,怕您刚回来,诸事繁杂,应付不过来,这季府上下,里里外外,事务不少,长儿身负仙缘,将来是要做大事的,这些俗务......”

季白长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诸位叔伯有心了,季府的事,我自会打理,往后,府内诸事,皆由我决断,若有异议,可来寻我。”

言罢,转向福伯,“福伯。”

福伯连忙躬身:“老奴在。”

“不日,我将前往山门修行,归期不定。”季白长缓缓道,“自我离府之日起,这季府上下,大小事务,无论内外,皆由福伯全权处置,福伯之言,即我之意,若有人阳奉阴违,或倚老卖老,福伯,你可自行决断。”

此言一出,不仅福伯愣住,季忠等几人更是脸色大变。

“长儿!这如何使得!”季忠哪怕心中惧怕,也得硬着头皮道:“福伯他...他毕竟只是个下人,如何能掌管整个季府?这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季家无人?依我看,还是该由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共同......”

“笑话?”季白长眼神骤然转冷,落在季忠脸上,“我季白长,蒙仙人垂青,得入仙门,谁敢笑话?季忠叔,是你觉得仙门的分量不够,还是觉得我季白长的话,不算数了?”

话音落下,同时散发出威压。

“不,不敢,长儿误会了,我绝无此意......”季忠连忙摆手,声音都有些发颤。

身后几人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季白长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福伯身上,语气温和下来:“福伯,你可愿意?”

福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苍老的眼中闪过决然:“老奴,遵公子令!定不负公子所托!”

“很好。”季白长站起身,“诸位叔伯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刚回来,也需要清静清静。”

季忠等人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多留,喏喏连声,躬身退了出去,脚步匆忙,带着几分狼狈。

屋内,只剩下季白长和福伯。

福伯看着季白长,嘴唇动了动,终是化作一声长叹,眼眶又有些湿润:“公子......”

季白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往后,这季家,便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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