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早琉璃双手合十抵唇，眨了下眼，语气轻快却隐含试探般的歉意。
“是吗？真遗憾呢。”
扶着楼梯扶手缓缓走下来的榊原灯织，语气不急不缓，“我并不希望风早同学在小雫和我的家里待太久。”
“姐姐，吵醒你了？对不起……”雫赶紧上前，扶着她坐到沙发上。
“唔……灯织姐姐是不太喜欢家里来人的类型吗？”琉璃歪着头，食指点着下巴，语气好奇。
“不是不是！”雫连忙解释，“姐姐只是担心身体不好，怕招待不周——”
“就是你说的那样。”
灯织一手环住雫的脖子，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
“我不喜欢外人，尤其是那些打扰我和小雫独处的人。”
她说得慢，却目光锐利。哪怕发烧还没退、刚一坐下就眼前发黑，她的视线仍死死盯着琉璃，毫不掩饰。
“领地”被入侵、独处时间被分走，她此刻没有耐性，也懒得绕弯子。
“姐、姐姐？！”雫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灯织按着脑袋抵进怀里。
此刻的灯织像只怒气冲冲的萨摩耶，防备又霸道，却又可爱得令人哭笑不得。
“原来如此。”琉璃依然是那抹不咸不淡的笑，“那我明白了。吃完午饭我就离开。”
“你还想留下来吃饭？！”灯织瞪大眼。
“当然。”琉璃理所当然，“小雫不会做饭，你又生病了，总得有人来动手吧？”
“才不要，我可以自己做！”
“那就走两步给我看看？”
她松开雫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才走几步，脚下一软，身子一晃。
“姐姐！”雫吓得冲上前扶住她。
“你看吧。”琉璃语气柔和，“现在，能让我帮忙了吧？”
灯织脸气得通红，疑似高烧要升一度。
她被搀着坐回沙发，咬牙切齿地说：“不要！我宁愿吃小雫煮的泡面！”
“什么叫做‘宁愿’吃我煮的面啊！”雫要哭了，“明明吃的时候你都说很喜欢的！”
“我、我是说……小雫做的，比别人都好吃。”灯织语无伦次地解释，声音低得像蚊子。
“好啦好啦，我明白了。”琉璃笑着站起身，“那我来煮，小雫帮我搭把手，也算她做的了吧？”
说着，她顺手牵起雫的手，轻轻一拽，把她带进了厨房。
灯织头晕得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红眸却死死盯着厨房方向，这只被抢了心爱娃娃的萨摩耶，用眼神释放着满身怒气，不满的心情咕噜咕噜地在心里翻滚。
厨房里，雫站在流理台前，手忙脚乱地剥着胡萝卜皮，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
雫悄悄侧头看了眼客厅，一瞬间正好对上灯织的眼神，那眼里毫无掩饰地写着“监视”二字。
雫打了个激灵，胡萝卜差点甩出去。
“灯织姐姐的视线，还真是热情。”琉璃淡淡一笑，像是早就察觉，却半点不以为意。
“她只是……不太习惯有生人闯进来，你别介意……”雫低声说，连自己都听出语气里有点发虚。
“没关系。”琉璃一边洗米一边哼着小调，“反正我也没打算，永远是‘外人’。”
“诶？”
“嗯？没事啦。”琉璃回过头，笑意依旧，“我只是觉得嘛，既然小雫是我朋友，跟灯织姐姐当然也要熟一点才好。”
雫心头一跳，手一抖，差点被刀尖划到。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她想找点事做，结果发现琉璃手脚利落得根本不需要帮忙。洗菜、切菜、下锅，动作干净漂亮，不多时锅里便飘出了香味。
“我……还能帮点什么吗？”雫有点无措地站在一旁。
“嗯……就在旁边看着就好。”琉璃转头一笑，“有你在，我可不敢马虎。”
雫只能站在角落，看着琉璃一人包办厨房，一时竟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花瓶。
……好像一直都是花瓶来着？
客厅那头，灯织望着厨房里的背影，脸越来越黑，指节攥得发白。
不久后，琉璃端着托盘走出来，雫连忙接过几样菜摆到茶几上。
清炖鸡汤，胡萝卜土豆炖肉，炒蛋菠菜，紫菜饭团，还配了一碗切好的水果丁和一杯常温蜂蜜水。
都是适合病人食用的温和口味。
“希望合姐姐口味～”琉璃看上去十分期待的样子。
灯织没说话，只是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垫。
“雫。”她仰起脸，微张着嘴，像平常那样撒娇，“我不想动，喂我。”
“欸……好啦好啦。”雫无奈地挽起袖子，舀了汤，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灯织一口喝下，红眸直勾勾地望向琉璃，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吧，这是我们的日常，你个外人比得过我？！”
琉璃没有回应，只是在另一边静静看着，嘴角扬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笑。
“灯织姐姐也挺可爱的。”
灯织差点被汤呛到。
这人怎么都不生气啊！
完全没有成就感！
雫连忙拍她后背，用纸巾细心地擦去嘴角的汤渍，随后自己也舀了一口汤尝了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喝！”
“是吧？”琉璃微笑着眨眼，“有没有觉得这味道有点熟？”
雫一愣，努力回忆是在哪里喝过，却听她轻声说：“以前你生病时，我也是炖这个给你喝的。”
“噗——咳咳咳！”雫猛地呛了一口，捂嘴咳个不停。
“真遗憾。”灯织低声开口，语调闷闷的，“现在生病的是我，你可没法借这锅汤和她重温过去。”
“嗯，没错。”琉璃仍旧浅笑，语气轻柔，话语却像绒毛里藏着针，“所以我才说，是‘以前’。”
以前……
你就只会抓着这两个字不放吗？
陪她的时间有我多吗！
区区一个小学时期的暑假就把你给嚣张成这样是吧！
灯织没说话，只是狠狠咬了一口饭团，咀嚼声都有些凶。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雫赶紧插话：“啊，姐姐，这个土豆炖肉也很好吃……要不要我夹一块？”
“要。”灯织头也不抬，张嘴等着。
“好啦，乖，啊——”雫像哄孩子一样喂她。
琉璃静静看着，没有接话，只是专心吃着自己的饭，偶尔帮忙递纸巾、夹菜，安静得像个无害的客人。
饭后，雫刚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就被琉璃拦住。
“你今天已经很辛苦了，照顾灯织姐姐也不容易，厨房交给我吧。”
“欸？可是……”
“没事，我快得很。”
说完便挽起袖子，利落地收拾餐具、清洗、擦干。
瓷器碰撞声接连响起，却不显吵闹，反而带着一股从容节奏。
等她摘下围裙走到玄关换鞋时，脸上仍挂着温和不动的笑。
“那我就先走啦，祝灯织姐姐早日康复，希望下次见是在学校。”
“谢谢你，小璃，后天见。”雫把她送到门口。
“嗯，后天见。”
“咔哒”一声，门关上。
灯织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嘟囔：
“装模作样。”
“姐姐你说什么？”雫疑惑地看她。
“没、没说什么！”灯织慌忙转身，跌跌撞撞地回到沙发，一脸无辜地装傻。
——
风早琉璃拐过街角，在一条安静的小巷前停下脚步。
她掏出手机，点开和班主任的对话框，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老师，我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可以提前回学校，非常感谢您允许我请假！】
“已送达”的提示弹出，屏幕微亮，她的嘴角轻轻上扬。
“表面上的目的没达成……不过嘛，真正的目标，倒是达到了。”
她收起手机，仰头望向灰白的天空。
“雨天，果然还是让人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