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基地在这里。"陈志远的手指按在地图一处海湾位置,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战斗的血迹,"临州在南边,距离一百二十公里。"
他说"临州"时声音微微发紧。我抬头看向这个从南山市灾难中活下来的同学,他眼中闪烁着我熟悉的光芒——那种在收音机杂音中捕捉到政府广播时的希望。
"你确定那个消息可靠吗?"我轻声问,"三个月前的广播..."
"是应急频道的加密信号。"陈志远从贴身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他记录的坐标和代号,"这种编码只有军方使用。临州不仅有围墙,还有科研机构..."他的目光扫过正在照顾孩子们的张薇,"...和病毒研究设备。"
我胸口发闷。一年前南山市化为火海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那冲天而起的蘑菇云,政府所谓的"隔离措施",以及我们拼命逃出封锁线时身后机枪的扫射声。
张薇不知何时站在了我们身后,她瘦削的手指轻轻点在地图另一个位置:"海津市在这里。"她声音很轻,但足够锋利,"你们又要放弃一些人,是吗?就像南山市那样?"
陈志远的下颌线条绷紧了。我们都知道张薇失去了什么——她的好友李明被留在南山市的隔离区,我们最后看到她时,那个十八岁的女孩被丧尸团团围住。
皮卡引擎的轰鸣打断了我们痛苦的回忆。钟于正从车上跳下来,白大褂下摆沾满油污:"修好了,但油只够开六十公里。"
"那就先往南。"陈志远收起地图,语气不容置疑,"路上总能找到加油站。"
林星然突然从废弃渔船后面跑出来,小脸煞白:"有东西过来了!从海里!"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沙滩尽头的礁石区就传来诡异的水花声。三个湿漉漉的人影从海浪中站起,但它们行走的姿态完全不像人类——脊椎弯曲得像虾,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伸展着。
"新型变异体!"陆远航抓起自制的鱼叉,"它们会游泳!"
"后退!"陈志远推着我们向皮卡移动,"林星然,能干扰它们吗?"
小女孩闭上眼睛,银白色的光晕从她眼角溢出。海中的变异体突然停下,开始互相撕咬。但这次的效果明显减弱了——只有一个完全失控,另外两个只是动作变慢,仍在向我们逼近。
"它们...在适应我。"林星然鼻血滴在沙滩上,被张薇迅速抱上车。
我们勉强甩开追兵后,沿海公路的景象让所有人沉默。绵延数公里的难民车队像被按了暂停键——车窗破碎的汽车里坐着风干的尸体,婴儿车翻倒在路中央,行李箱散落一地,衣物被海风吹得四处飘散。
"政府疏散到一半就放弃了。"钟于正握方向盘的手指发白,"我父亲的朋友说过...优先撤离科研人员和军人家庭。"
陈志远没有反驳,只是更紧地抱住怀里的步枪。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则广播里确实提到"保留核心人才"的字眼。
中午时分,我们在一个废弃加油站停下。陆远航和陈志远负责警戒,其他人迅速搜集物资。我正从收银台后面找出几包饼干,突然听到仓库传来张薇的惊呼。
"陆远航!你疯了吗?"她压抑着怒火,"这是什么?"
透过货架缝隙,我看到张薇从陆远航背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上面印着醒目的红色"绝密"字样。
"小声点!"陆远航慌张地看向四周,"这是我在军事基地作战室找到的...关于临州的真实情况。"
"所以你一直在说谎?"张薇的声音在颤抖,"根本没有政府残存机构?"
"比那更糟。"陆远航翻开文件某一页,"临州确实有围墙,但里面进行的实验...你看这个照片日期,是在南山市爆炸后第三天..."
我倒吸一口冷气,不小心碰倒了货架上的罐头。两人警觉地回头,我只好装作刚走过来的样子:"找到些食物...你们怎么了?"
张薇迅速把文件塞回陆远航怀中,强作镇定:"没事,在讨论路线。"
我假装没看见陆远航惨白的脸色,但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南山市的毁灭与临州有关?这个念头让我胃部绞痛。
继续上路后,林星然突然指着远处:"那个标志...我认识。"
路边出现一块生锈的指示牌:栅山生物研究所 - 5km。所有人都僵住了。一年前,就是从这个同属的南山生物研究所内爆发的病毒,三天便吞噬了整个南山市。
"绕过去。"陈志远声音沙哑,"那里肯定是感染重灾区。"
"不...等等。"钟于正停下车,指着研究所方向,"没有烟雾,没有丧尸...这不对劲。"
确实,与其他地方相比,研究所所在的山区异常安静。太安静了。
"我去过那里。"林星然轻声说,银白色的眼睛望着远方,"在...在我变成这样之前。"
我们这才想起,林星然曾是南山研究所的"实验对象",而她奇迹般存活下来并获得了能力。这个认知让车内气氛变得凝重。
"应该去看看。"钟于正突然说,"如果有研究资料,或许能找到对抗病毒的方法。"
"你只是想拖延去临州的时间!"陈志远猛地捶打座椅,"每个耽搁的日子都可能导致临州转移!"
"而你可能正带我们走向另一个南山市!"钟于正反唇相讥。
争吵在密闭车厢内爆发。小宇捂住耳朵开始啜泣,林星然则盯着研究所方向,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引。
"投票吧。"我疲惫地说,"去研究所的举手。"
只有钟于正和张薇举手。陆远航低着头不说话,陈志远则冷笑一声:"民主在末日就是个笑话。"
最终我们折衷方案是:先去前方小镇寻找燃油和补给,再决定下一步。
小镇比想象中完好,甚至有幸存者活动的痕迹。我们在杂货店搜集物资时,屋顶突然传来扩音器的声音:
"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
二十多个持枪者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们。令我毛骨悚然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戴着防毒面具,穿着印有"南山净化部队"的制服。
"南山市的清理者..."陈志远低声咒骂,"他们居然还活着。"
一年前,正是这些所谓的"净化部队"用火焰喷射器焚烧了整个南山市的隔离区。
"有个孩子情况特殊!"领头的清理者指着林星然,"银白色眼睛...是报告中提到过的实验体!带走她!"
当枪口抵住林星然后脑勺时,我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她不是唯一的实验体。"我拉过小宇,"他也是从南山研究所出来的,被感染后又痊愈了。你们不想研究抗体吗?"
清理者们骚动起来。领队的面具转向小宇:"真的?"
"真的。"钟于正突然接话,悄悄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是负责他们的医生。如果你们伤害任何人,我保证你们永远得不到研究数据。"
这个危险的谎言为我们赢得了谈判空间。在被押往他们据点的路上,张薇悄悄碰了碰我的手:"陆远航的文件...提到过这些清理者...说他们是临州派出的..."
我心跳漏了一拍。如果临州政府与南山市的屠杀有关,那么陈志远坚持前往的目的地,很可能正是制造这场灾难的源头。
而我们现在,正被押送往这群魔鬼的老巢。